沈知晦摇头:“尊主还没说。”
殷回之想了想,道:“我去拜见师尊。”
沈知晦伸手拦他:“少主,尊主他眼下不在乾阴主殿。”
殷回之皱眉:“那我去後殿瞧瞧。”
“……”沈知晦压低声音,“少主,您听不出来尊主现在不想见人吗?”
殷回之道:“可他不是大前日才见了舟夜?我出关後去给他请安,他十次有九次都在忙,是不想见我还是不想见人?”
沈知晦一时无言,看着殷回之说不出话。
半晌,沈知晦才轻叹:“两年前我是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殷回之拜入谢凌门下後,不仅没有再跟谢凌发生过争执,反而真的将谢凌当做的最敬重的师父,奉以为上。
殷回之瞥了他一眼:“没想到什麽,没想到我会乖乖待在师尊身边吗?”
沈知晦自知失言,轻咳一声,想就此揭过:“……没有。”
殷回之收回目光,看向殿外枝繁叶茂的梧桐,淡淡开口:“我并非不知师尊当日是在借势逼我作出选择。”
“但我也说了,不重要。”
他留下这麽一句意味颇深的话,便去拜见谢凌了。
乾阴主殿内萦绕着浓重的安神香气息,殷回之一进去,深深蹙起了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要拐进内殿时,里面传来了一声低缓的轻唤:“知晦,替我按一按。”
殷回之步子微顿,然後若无其事地走进去,走到美人榻边,将手落在了谢凌的额头两侧,一下一下轻轻揉起了太阳穴。
只按了两下,谢凌便睁了眼:“怎麽是你?”
殷回之动作没停:“跟沈护法的手法水平差得很远吗?”
谢凌阖上眼,回答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烂。”
殷回之:“……”
他依旧一下一下替谢凌按着,安静了一会儿,像突然想起来什麽似的,开口:
“师尊,我发现一件事——沈护法似乎总喜欢盯着我看,是我长得奇怪吗?”
谢凌睫毛动了动,连眼都没睁:“错觉。”
“是吗?那要是不奇怪,他为什麽总盯着我看。”
谢凌终于纡尊降贵地睁眼,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连骂他都懒得,只不冷不热道:“再废话就出去。”
于是殷回之彻底收声了,在几乎能将人熏晕的安神香中,沉默地替谢凌按摩。
谢凌眉间带着郁躁的浅皱在时间的流逝中无意识舒缓开,呼吸也平缓绵和起来。
期间沈知晦进来了一次,被殷回之用一个无声的目光支了出去。
沈知晦退出内殿前回头看了一眼中央的香炉,发现炉子里的安神香是被人掐灭了的。
而榻上谢凌竟然没有惊醒。
那就只能是……
沈知晦目光落点停在殷回之泛着淡淡血色灵光的指尖,感到了一丝难以描述的心惊。
看来当初他的想法不仅错了,还错得离谱。
十六岁的殷回之并不好骗。
但如谢凌所说,十六岁的殷回之,太心软丶太执拗。
只要真心待他好,便能得到毫无保留的回应,连放在明处的风险也能不顾。
可是……
一山尚且难容二虎,这样的情形真的能一直维持下去吗?
沈知晦心中的担忧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比两年前还要深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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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谢凌忽然蹙了蹙眉,睁开眼。
殿内光线很暗,窗外竟已暮色昏沉。
太阳穴上的手一顿,随即一道清浅温和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师尊醒了?”
谢凌拧眉坐起,挥袖点亮了殿内所有琉璃灯,一时间,整个主殿亮如白昼。
殷回之隐在暗中的脸也倏地被映亮,露出有些发白的唇,许是灯光太刺目,他眯了眯眼,神情有点像沈知晦屋里那只总是倦怠的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