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回之头痛欲裂,下意识想松手,却被谢凌一把攥紧了。
掌心是冰凉的剑柄,手背被湿黏的血包裹着,殷回之听见谢凌平静的批评:“殷回之,你心太软,早晚会後悔的。”
手臂被拉着骤然向前,视线里,森冷剑锋瞬间没入胸口——
“尊主!!!”
殷回之脑中一阵嗡鸣,愣在原地。
黑色的衣袍慢慢浸出大片血痕,超出布料能吸纳的范围後,又断线似地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殷回之後知後觉踉跄着去捂他的伤口,但是捂不住。
血太多了。
谢凌垂眸看他,仿佛被刺伤的不是自己:“不是要杀我吗,哭什麽?”
殷回之咬牙擡头,眼里弥漫着水雾,眼神却像恨不得把谢凌生吞活剥了。
谢凌脸上血色在快速流失,却还有力气火上浇油地嘲讽:“不让杀不行,让杀也不行,殷回之,你可真难伺候。”
殷回之扶住他的肩膀,用手去封他的穴位,可冰魄非凡剑,于事无补,只能仓惶转身叫人:“沈知晦!”
一直挡在沈知晦身前的结界应声消失。
沈知晦愣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离谱的念头。
早不撤晚不撤……
……这该不会是尊主的苦肉计吧。
他来不及细想,闪身到谢凌身边,被谢凌心口那道几乎贯穿前胸後背的伤口惊了一下,方才的念头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沈知晦扶住谢凌,快速对殷回之道:“劳烦,将剑拔出来。”
殷回之擡起发僵的右手,将冰魄用力抽了出来,谢凌发出一声闷哼。
殷回之的唇也应声颤了颤。
沈知晦立即催动魔息替谢凌疗伤,过去许久,血才堪堪止住。他松了口气,忍不住转头,视线划过殷回之尽是伤的下唇,劝道:
“……殷公子,你和尊主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吵架?就算一定要吵架,能不能不要弄得两个人都这麽血淋淋的?”
平心而论,他真的不想看见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受伤。
殷回之齿关发涩,一言不发。
沈知晦看他一副没听进的倔驴样,只好闭嘴,少顷,又忍不住对谢凌道:“尊主,您能不能也别动不动就同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孩子计较……”
谢凌很好说话:“可以,那下次让他捅你好了。”
沈知晦:“……”
两头倔驴。
他干脆闭嘴,放弃了跟他们交流,专心给治起伤来。
“对不起。”
殷回之低而轻的道歉声忽然响起,打破了这份沉默。
沈知晦怔了一下,即使道歉的人是十七岁的殷回之,他也觉得很意外。
谢凌曾在他第一次犯错时告诉他:“对不起”和“谢谢”,是这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两句话,让他以後都不要再说。
他也从未在谢凌嘴里听到过这两句话。
沈知晦克制住转头去看殷回之表情的强烈冲动,努力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谢凌没说原谅与否,只问:“冷静下来了?”
殷回之喉咙哽了一下:“嗯。”
谢凌擡手,将沈知晦身上沾到的血污清理了,才对殷回之说:“下次做事前想想後果,就算我是谢殷,的确抛妻弃子丶生而不养,今日你杀了我泄恨,又能如何?只会让你在对上季回雪时处于更大的劣势。”
“也不要仗着我现在纵容你,觉得我不会对你怎麽样,就总在我面前任性胡闹,”谢凌将他唇上的伤抹去,“——没有什麽是永远不变的。”
唇上的刺痛消失,殷回之微怔,见谢凌擡步欲走,急急抓住了他的袖子。
“……对不起。”殷回之又说了一遍。
谢凌没回头:“你是非要从我这得到一句‘没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