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这份信任和优待让他心里滋生出不该有的期待和喜悦,眼下却只觉得焦躁。
……甚至怨怼。
他在谢凌建的聚灵阵里练了一天的剑,最後将剑摔到了地上,蹲在墙角发呆。
“乱七八糟的心思”……?
这种乱七八糟的心思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是谢凌俯身朝他伸手的那一刻,也或许是环着他的腰垫在他身下丶带他一同坠下山崖的那一刻。
又或许更早。
这种事,谁说得清呢?殷回之自嘲一笑。
谢凌大概觉得他很恶心,一开始明明表现得对断袖之癖唯恐避之不及,最後却肖想起了自己的师尊。
他与谢凌接触近三年,并非不知谢凌不是断袖,更无心风月。
可他偏偏还是愚蠢,将谢凌的忍耐当成了纵容。
殷回之将额头埋进膝上,努力将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扔垃圾一样扔到脑後,开始思考青瑾会的事。
不想还好,一想整个人便愈发被负面气息包裹,颓丧焦躁到了极致。
……根本不可能。
季回雪手里或许还拿着他的仙骨,多厢助益,他怎麽可能打败对方?
除非丶除非——
殷回之抱在腿上的手倏然攥紧,缓缓擡头。
除非他不再执着于修正道,和魔域其他的魔修一样,改修邪道。
修真者,修炼的路子似乎数都数不清,但要较真,其实也就炼体和丹道两大分支。
但若论起修邪道,那就是真的五花八门丶没有一个统一的路数了。
如今邪道之首,是谢凌——他的师尊。
殷回之微微一哂,忽觉好笑:乾阴鬼域域主的弟子,修的是正儿八经的丹道,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他想,既如此,也不必再找别的办法,谢凌的“魇”便是最强悍丶最触手可得的。
殷回之翻身站起,离开了聚灵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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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三年前赠予他的戒圈存在他枕下的机关里,殷回之取出来攥在手心,试着调动里面沉睡已久的“魇”。
他能感觉到,“魇”在触及他的灵力时,産生了明显的抵抗,但还是耐着躁动蜷缩于他的手心,听他指挥。
殷回之不是不知道阴煞之力和怨气会反噬自身,但古往今来,仍有人前仆後继,就足够说明所谓邪魔外道在杀伤力和修炼速度上的绝对优势。
至于反噬……
谢凌能忍的疼,他未必不能。
殷回之面无表情地将戒圈推上尾指,径直去了地牢。
因着他的身份,值班守卫根本没有阻拦,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地牢深处。
这里是整个乾阴宫怨气最浓处。
殷回之这两年其实有心留意过“魇”的构成,也查过不少资料,与他曾经猜测的应当大差不差。
他手上的魇是最好的探测法器。
顺着魇的波动程度,他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打盹的狱卒乍一见人,吓了一跳:“少主,您怎麽来了?”
殷回之往里面看了眼,却只看见另一层厚厚的铸铁门,于是问:“里面关的是?”
狱卒愣了一下:“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是犯了大事儿的……”
殷回之尾指上的“魇”越发狂躁,他温和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狱卒有点为难:“这……”
殷回之道:“我只看看,不做别的。”
狱卒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不让您看,是里头污秽,怕惊扰了您。”
说罢,还下意识瞄了一眼殷回之白净清俊的脸。
殷回之微笑道:“无碍,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