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回之走回他身边,垂着视线道:
“蛊术师的存在很古老,但这个分支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手段也算不得高明,上修界的人没探出来,恐怕只是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谢凌:“仙门百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况且像阳家这种典型的明日黄花,钱也没多少了,他们就算看出来也懒得说,免得被缠上惹一身腥。”
殷回之知道谢凌说得没错。
天下人无不追逐利益,就连所谓的修真界,也只是在追逐利益的时候比魔修多一层底线罢了。
殷回之侧首:“我们要不要弄醒他,问问欧阳昳的事。”
谢凌:“如果你想。”
殷回之湿润的指尖轻轻蜷了一下,不太自然道:“那劳烦域主了。”
谢凌挑眉看了他一眼,心情很好地回了句:“不客气。”
谢凌刚伸出手,神色骤然一凛,调转方向握住了殷回之的手腕,带着他闪进了床底。
下一瞬,窗户被无声打开,一个蒙面人翻进来,朝床边的阳应舫走去。
殷回之侧趴在床底下,蹭了一脸一身灰,紧张地盯着一步一步靠近的脚步。
突然,那双脚顿住了,转向了一个方向。
殷回之微怔,回忆了那个方向的物件,随即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水渍!
他刚才在水桶那里碰了水,地上很可能还有留下的水渍。
殷回之慌忙看去,却什麽也没看到,地上干干净净的,甚至桶壁上都没有一点水痕。
他一愣,旋即想到什麽,立刻扭头,却见谢凌正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与脏兮兮的他不同,谢凌身上仿佛有什麽在无形阻隔着外界的接触,灰尘根本沾不上其身。
殷回之猛然反应过来:他们根本没必要钻床底!
他瞪着眸子,怒冲冲地轻挣了一下,却被谢凌轻而易举地连人带尘摁了回去。
谢凌的食指抵上他的唇珠,用口型和眼神示意他:看丶外丶面。
……没有用法术传音?
殷回之立即注意到这点,不由得犹疑起来。
难道外面的人有什麽特别值得忌惮的地方,谢凌才故意躲到床底下吗?
来不及多想,他再度朝黑衣人的方向看去。
对方从袖子中摸出一小块布,走到床东侧的水桶边,将布浸下去打湿了半边,又挤干水。
他捏着湿布,再度走到阳应舫身边,之後他的动作便进入了殷回之的视线死角,看不见了。
殷回之微微蹙眉。
一只手忽然从他颈後绕过,将他掰正仰躺,随即一个黑影半覆到了他身上。
他的脑袋被擡了起来,紧接着,额头被另一个额头轻轻抵住。
谢凌的脸忽然放大,他脖颈发僵,下意识垂眼,视线中恰好看见浅绯色的唇在一翕一张:
闭丶眼——
没等谢凌说完,殷回之便十万火急地合了目。
床上的景象蓦地出现在眼前,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无比敏锐,他甚至能听到阳应舫宛若游丝的呼吸声,和那黑衣人身上的灵力波动——那是属于金丹期修士的波动。
殷回之心想:……这是谢凌眼里的世界。
黑衣人一只手捏着湿布,另一只手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只玉瓶。
打开,露出里面珠圆玉润的青色丹丸,下一瞬,那枚丹丸便被喂进了阳应舫的嘴里。
立竿见影地,阳应舫的唇边开始溢出丝丝白沫。
殷回之立刻就想出手阻止他,却被谢凌按住了。
感知共享依旧在继续。
黑衣人擦去阳应舫唇边的白沫,原本半死不活的阳应舫忽然咳嗽了一声,印堂上的死气也奇异地淡了些。
殷回之有些意外:这人居然是来救阳应舫的?
可既然是救人,又为何要遮遮掩掩。
难道阳家人表面上对阳应舫的病情焦躁难安,实则不许真正能治阳应舫的人前来施救?
他悄悄睁眼,正好跟谢凌目光相撞,他视线下挪,看见谢凌的唇又轻轻动了几下:
回春丹。
回春丹?
这东西的价格即便是在上修界,也贵得吓人,是吊命的好东西,这黑衣人究竟什麽来头,居然出手就是一颗回春丹。
殷回之心中好奇,却也知道此刻打草惊蛇不是个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