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明白我为什麽会害怕面对他。因为我的本质没有改变。我还是那个没有一点出息的方一粟。他随便弹弹手指,我就任由宰割。但他不会宽容我的软弱,只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在宴会厅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吻住我的那个眼神。
漠不关心地,或许,还带着微微的嘲弄。
那样看着我。
只是想了一下,肺部的空气就像被挤压干净,连呼吸都困难。
所以我不能。
绝对不能。
再被他用那样的眼神践踏。
“对。”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比你更能让我满足。”
耳边的气息忽然停滞,他重重咬了一下我的耳朵,磨牙似的,又很快松开。停顿几秒,才低声道:“你还在生气,所以骗我。哥,一粟哥,说你只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你骗我。”
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自从我与他撕破脸皮,我就再没听到他用这样低三下气的语气求过我。这是一种久违的,身处上风的感觉。
我略微地镇定,把头擡起来。
“你怎麽知道,忍冬不懂情趣呢?虽然一开始,他连接吻都不会,每次都把我咬到出血。不过我教了几次,他就知道该怎麽做了。其他事也一样。”
文殊兰看着我。
我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近乎于心碎的情绪,灯光在那片琥珀的海里浮沉,像极力隐忍却濒临决堤的涛浪。我的心也随着那股涛浪起伏,一时急促,便重重拍在礁石。
痛苦,却也快意。
我单手解掉纽扣,用颇为暧昧的语气询问:“会有点激烈,你要检查麽?”
他依然看着我。
很奇妙,那瞬间的脆弱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还来不及思考,已经被他拉开距离。
他站得笔直,开始整理衣服,直到一丝不茍,看不出有任何和我纠缠过的痕迹。
“真的不要检查吗?”目的达成,我却不知道为什麽还要这样自我践踏。也许是不死心,想确认他的脆弱不是错觉,而是别的什麽东西。
“一粟哥,我说过的吧?我跟你不同。”他背着光,脸上被蒙上一层阴影,微微勾起的嘴角仿佛嘲弄,“我怕得病。”
我庆幸此刻麻木的知觉,不必再体会一遍那种血液逆行,耳鸣嗡嗡的糟糕感觉,只是系扣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对啊,我就是不正经。那你半夜找我这种人,请问是有什麽正经事?”我故作无所谓,也回敬一个嘲讽的笑。
文殊兰顿了顿,问道:“你想不想见忍冬?”
他神色不明,便显得这句问询意味深长,我脸上的笑忽然挂不住了,悚然起来。
“看你,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冷不防的一句话让我更是不安,嘴唇动了动,不敢出声,只怕火上浇油。
文殊兰擡起手。
我浑身紧绷,正要准备躲避,却见他只是把手指搭在另一侧的手臂上,指腹贴着手腕的袖扣,似是若有所思一般,慢慢地来回摩擦。
我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着很严谨,和宴会上那次一样。
其实他很少会这样打扮。他擅于利用自己长相的优势,来博取对方好感。所以私下独处的时候,总是清一色的休闲服。
这种浑身透露着贵气,讲究到挑不出一丝错漏的精英样子,陌生又熟悉的压迫感,让我喘不过气。
“我也很想忍冬。不过我的这种想,跟哥的可能有些不一样。”
“……”
“我想他死。”
我瞪大眼睛。
文殊兰看着我,终于微笑起来:“开玩笑的。”
我无法把这句话当成单纯的玩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