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你真是个麻烦
我艰难咽了口唾沫,脑海里掠过无数解释的说辞,又被我飞快地一一推翻否决。
难道要我告诉江秋昙我本来想蹭的人是文殊兰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未免太过于社会性死亡。
必须先冷静下来,方一粟。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心跳频率,又拍了拍脸,柔和僵硬神色。
待一切恢复正常,这才从桌底钻出来,迎向江秋昙的视线,故作从容地微笑颔首,而後埋头盯碗,仿若无事发生。
掩耳盗铃无非如此,但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我不吭声,文殊兰那头也沉默得古怪,只後仰靠在椅背,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江秋昙,丝毫没有活跃气氛的想法。
江秋昙就更别提了,我从来没有对他主动开口说话抱有过任何希望。
好在这家中餐馆上菜速度快到感人。有了吃食,总不至于干坐着发呆。
我率先移动餐桌转盘,伸筷夹断一截鱼身,心无旁骛地挑起鱼刺。
挑到一半,文殊兰忽然扯了下我衣角。
我扭头看去,他弯着月牙似的眼,笑出一排细白整齐的牙,将盛满鱼肉的碗推给我。
“里面没有鱼刺,我挑得很仔细,哥可以放心吃。”
老天,这贱人在显摆什麽?
不就是鱼刺挑得比我快,还挑得比我干净吗?真纳闷了,他为什麽连这种小事都要在江秋昙面前和我比个高低!
我双目几欲喷火,却硬是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柔声道:“兰兰怎麽这麽贴哥的心呀?”
文殊兰微微垂眼,眸光掩在睫羽投落的阴影之中。他大抵是有些害羞,不敢直视我的目光:“我说过,有我在,哥什麽都不需要做的。”
又来了。定好的约法三章,他总是要打擦边球来挑战我的底线,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
也许是夸奖赐予了文殊兰动力,他接下来挑鱼刺挑得更加勤快。
没过多久,饭桌上那盘九江麻婆鱼就见了底,全部进到我肚子里,而那盆清汤寡水的鱼头豆腐煲却连动都没被动过一筷。
“鱼头煲不合一粟哥的心意吗?怎麽一口都没吃,太浪费了。”文殊兰露出惋惜神色,看向江秋昙,“江哥,你不尝尝吗?”
这恐怕是在他们俩交流的那些高深晦涩的话题里面,我唯一能够插得上嘴的一次。匆匆咽下鱼肉,我忙不叠接话:“江学长他不吃鱼头。”
倒不是不爱吃,只是江秋昙认为鱼头细刺太多,挑起来劳心费力,因此避而远之。
这件事是谭姨当作趣闻告诉我的。
我听後不免啼笑皆非,心道这辈子如果连鱼头都没吃过,未免也过于悲惨,于是便自告奋勇地揽下挑鱼刺这件并不伟大的差事。
一挑就挑了许多年。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我再上赶着替他挑鱼刺,指不定会被认为是居心叵测。
江秋昙似乎有些意外,看了我一眼:“难为你还记得。”
我没说话,习惯性回以微笑——并非是虚情假意的那类微笑,而是难得的情真意切。
“关于江哥的事,一粟哥确实总是很上心。”
被文殊兰一语中的,我笑容僵了僵,夹起一筷蔬菜放进他碟子里,声音越发轻柔:“哥对兰兰一样上心。这是你最喜欢的西洋菜,对不对?兰兰说过的话,哥也有认真记得。”
“原来哥记得啊。”
文殊兰全然没有动筷的意思,直勾勾地盯着我脖子,嘴角上扬的弧度更甚,“不过,真的是一样上心吗?”
他目光赤裸,仿佛蕴含着无限的着迷,丝毫不遮掩想要将创口贴撕下的强烈欲望。
我皱起眉,正想使眼色提醒他检点一些,却见他平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陡然变亮,震动鸣响个不停。
文殊兰看见来电显示,神色微微一变,拿起手机对着我们做了个接电话的手势,就推门离开包厢。
是难得的独处时光。
没有碍眼的文殊兰,只有我和江秋昙。
我表面看似镇定,呼吸其实已极度不畅。为缓解激动情绪,我拿起左手边的橙汁小口啜饮,头脑飞快运转着,思考该如何打破僵局。
“这里的鱼头豆腐煲不合你心意?”
江秋昙竟然在主动朝我搭话。
我再度受宠若惊,急着想回应,却忘记橙汁还没吞咽完全,不察间被呛到疯狂咳嗽,连忙捂起嘴在桌面搜寻纸巾的踪影。
一只白皙漂亮的手将纸巾递来。我微感尴尬,闷声道谢,接过擦了擦嘴,听见他以平静的语气说:“你总是要这麽狼狈吗?”
闻言,我更觉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