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完整的打完一套太极,才招呼着金毛一起回屋。而祁万,当然是负责监督七千老实回屋,不要在外面瞎刨地。
等老爷子仔仔细细收拾一通,重新换了衣服在茶室里坐下的时候,祁万和七千正在一旁因为一块懒人沙发争的不可开交。
“哎,七千你快下去,这可是我的专属座椅,我买回家都还没坐上几次呢,你怎麽还跟着争!”祁万拽着沙发一角,一手将窝在沙发里赖着不走的七千往外推,“下去下去。”
“咳”老爷子在一旁坐下,看着这争得不可开交的一人一狗,无奈的说着:“你说你们俩,怎麽连个沙发还能争起来?”
一听到这个,蹲在地上捍卫懒人沙发使用权的祁万“蹭”的擡头,看着祁老爷子狐疑问道:“上周我刚把这个沙发从家具城搬回家,七千怎麽就卧在上面卧的这麽熟练。”
“是不是我不在家的时候,爷爷你都把这个沙发拿出去给七千晒太阳用?”祁万突然就想到这个合理的解释,从一旁找出个小板凳,可怜的坐在老爷子对面问。
正在煮茶的老爷子突然哽住了一下,捏着茶盏的手指扣着茶盏摩挲,咳了两声之後迅速转移话题:“今天怎麽回来这麽早,一般不都是有选修小课吗?”
哼。祁万坐在老爷子对面,生气的哼了两下表示气愤。避而不答实际上就是答了。可恶,竟然真的拿他新买的懒人沙发给七千练习狗刨用!
祁万故意瞥着撇嘴,表示强烈不满,磨磨唧唧的说着:“今天是有事想要回来问你的。”
老爷子从架子上取了个精致的小茶盏,正准备把玩,就听到祁万接着说:“爷爷,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住院那段时间的事情?”
“噔愣愣”的一声,精致的雕花茶盏掉落桌子上,咕噜噜的朝着茶桌边沿滚去。祁万伸手,“嗒”的把雕花茶盏扣在桌面上,止住了差点滚落茶桌的悲剧。
这茶盏也是老爷子前不久在他人那儿淘到的,爱不释手了好多天。
祁万也知道和这个掉落的茶盏一样,老爷子的心里配液室不太平。
相比老爷子,祁万表现的倒是更淡定些,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盏,将茶盏稳稳的放回桌面。
随着茶盏和桌面间“咔哒”的一声,祁万才又擡起头,先对老爷子扬起来一个天真的笑意,扣着茶盏的手依旧是骨节分明丶纹丝不动,像是宽慰一般开口:“没事儿的,爷爷。”“其实我现在对于那段记忆已经没什麽感觉了,不会疼也不会害怕了。”
老爷子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有眉心皱起的沟壑清楚地传递着他并不想要说什麽。
祁万小时候住院的经历,是祁家上上下下都不愿意主动提及的事情,那段时间对于祁家人,尤其是对于祁万可以说是折磨痛苦,没有任何的细节值得回忆。
老爷子似乎有些生气,极少见的对祁万摆了脸色:“你问这个做什麽。”一边说着,老爷子一边从座位上起身,马上就要走。
七千似乎感应到这位老alpha在空气中释放的哀痛信息素,从懒人沙发上跳下来,呜咽的低声叫着。七千沿着祁老爷子的腿边走着,试图阻拦这个准备离开的老alpha。
祁万也没想到和爷爷之间的气氛就这麽极具割裂,爷爷突然就生这麽大的气,急忙的位置上起身,一手按在茶桌上,隔着茶桌拽住了祁老爷子的衣角:“爷爷,别走!”
“爷爷,我不是可以去找罪受,去回忆什麽痛苦的经历,揭开咱们家的伤疤。我只是……”祁万也有一点说不清楚自己这是怎麽回事儿,明明之前那麽多次唐家那个老是跟在他後面的小屁孩唐格问了又问,祁万一点回忆的念头都没有,现在却突然想知道当年的一丝半缕。
祁老爷子知道,祁万又怎麽可能不是那一段回忆意味着什麽,那些偶尔会出现在他梦里的尖叫和疼痛,扎进身体里的各种药剂,高热和昏迷,七千趴在床边呜咽的叫声还有祁万自己抓烂的床板。
好疼
好疼
好疼啊……
“嗒”的,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的坠落在桌面上,掉进了盛满水的白瓷小碗,一旁绕着祁老爷子呜咽挽留的七千突然折回来跑到祁万腿边,来来回回的用身体蹭着祁万的小腿安慰他。
祁万伸手摸到脸上的泪痕,脸上却没有一点的悲伤,祁万看着手指尖上的湿痕,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我为什麽……”为什麽会觉得有些难过。
祁老爷子到底是不忍心看祁万这样子,心疼的在茶桌边坐下:“你看,你什麽都不知道还会掉眼泪,别想了,也没什麽好回忆的。”
祁万抹了抹脸上来历不明的泪痕,看老爷子坐下了,就像再从老爷子嘴里套出点东西:“这眼泪是他自己流的,和我可没关系。”
祁老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祁万两眼:“身体流眼泪,那就是在抗拒。”老爷子冲着祁万摆摆手,“想什麽呢,不要再想了,去玩你自己的去。”
祁万只好一把抓住老爷子的胳膊:“哎呀,别呀,爷爷要是觉得有些回忆我想起来可能会痛苦,那爷爷可以挑一些不痛苦的讲啊。这样子我回忆起来,还能想点好的。”
祁万腾出手摸了摸旁边一直担心他的七千,对老爷子说:“我现在记得的片段都是很痛苦的,如果爷爷讲一点好玩的,可能以後我想起来就只能想到好玩的事情,也不会做噩梦惊醒了。”
七千安安静静的趴在祁万脚边,用尾巴围着祁万的脚脖子,擡着湿漉漉的狗狗眼看着讨价还价的爷孙俩人。
祁老爷子没想到今天的祁万简直是个倔驴,说了不要想不要想,怎麽还偏偏一定要想当时的事情!简直是气死他了。可是祁万後来说的,祁老爷子一听又觉得也有道理。
他不知道祁万还记得多少,但是如果一定要想起来,那祁万无疑是最痛苦的,因为当时无论他们在卧室外面有多担心,最後都只是祁万在卧室里面承受一切。
“怎麽突然要想起来,你想听什麽?我看看我记不记得。”在和小孙子的对峙中,老爷子最後还是退让了,但是他有些好奇,祁万为什麽突然想问这些事。毕竟之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砸东西的是祁万,现在主动提起来想要回忆的也是祁万。
七千这个金毛真的是通灵性,感觉到小主人和老爷子之间氛围缓和,从趴着的姿势站起来,虽然没有直接跳到懒人沙发上继续狗刨,但也开始巴巴的朝着懒人沙发望了又望,最後七千还是觉得出席一下小主人谈判的重要场合,继续窝在祁万腿边,用尾巴卷着祁万的脚踝,狗头枕在祁万鞋面上。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有点……奇怪,”祁万突然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贺衍,“也很特别。”
明明已经见过那麽多次,可是这一次,祁万在爷爷面前却突然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贺衍,想了半天才想到这麽几个词。
祁万踌躇着开口:“我们两个在小时候见过,就是我住院的那一段时间”,他看着老爷子,拧紧了眉头,面色发愁的闭上眼:“最重要的是,我好像答应他什麽事情,但是我给忘了。”祁万说完这句话,就撒开老爷子胳膊,泄气一般靠在身後的懒人沙发上发愁。
“感觉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每次见到他,又感觉可能真的是什麽重要的事情。”祁万靠在沙发上,擡手捏着眉心:“尤其是他有时候看着我,虽然他不说,但是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厚重的情绪,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