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他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哭着说,“我好想你……”
他在求救。
闻命好像终于明白了。
时敬之已经把自己画地为牢,放置在一个无处可逃丶安心就范的境地。
闻命终于明白这个可怖的事实。
他甚至不敢靠近时敬之了,生怕自己灼伤对方。
可是他还是要把自己卑劣的丶微小的丶轻如尘芥的愿望和告白告诉对方。
哪怕现在,它已经成了一份苍白无力的供词。
如果这可以解决你一点点伤痛的话。闻命想。
如果可以,让你有一点点被解脱的轻松。闻命想。
那个悲哀丶卑微丶恶劣的我,才是最最初始的始作俑者,所以都告诉你吧,闻命想。
“你爱我…?”时敬之微微颤抖着肩膀,不可置信,他盯着眼前的地面,又问了一遍:“你?爱我?”
闻命咽下痛哭的欲望,声音平静,嗓音沙哑:“我爱你。”
他交代地很清楚,“我爱你。”
时敬之终于确定,“你爱我。”
闻命轻轻公开了对他禁锢般的拥抱,挪到他腿边,那是一个跪地忏悔的姿势。
“我爱你。”他注视着前方,镜中的,自己的眼睛。
然後擡起眼睛直视对方。
他轻轻蜷起一条腿,单膝跪地,轻轻牵起时敬之手指的瞬间如同某种求婚的姿势。
时敬之的手在止不住发颤,他躲不开对方的目光,嘶哑道:“你…爱我?”
闻命供认不讳道:“我一直……都爱你。”
时光仿佛回到了闻命被救回医院的那一天。
门口有人在窃窃私语。
时敬之和兰先生站在走廊中,语气犹豫不定:“这个装置真的没问题的吗?”
“已经是最新的版本了。”兰先生沉吟:“百分之九十三的康复几率。”
“那就还好吧。”时敬之低声说:“我当时戴着的时候……我感觉还好。”
“不进去看看吗?”兰先生轻声道:“半小时前已经醒了。”
“没什麽异常?”
“暂时没什麽异常。”
“那就不见面了吧。”他轻声说:“只要他好好的,就好了吧。我也没什麽别的心愿。平安无事就很好了。”他重复说:“他只要好好的,就好了。”
“而且……”时敬之迟疑道:“行事仓促,素材的准备时间太短了,万一出意外就不太好了。就不要见面了。”
兰先生继续沉吟道:“费那麽大劲干什麽呢?”
时敬之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样看到的东西,总比计算机建模来得强吧。”
“失明这种事,你可能没有体会过。可是如果看不见东西的话,哪怕只是暂时的,人也会感觉很无助,心情也不好。”
“但是那个……”兰先生不知道该不该问:“後续还有一些…我听说你做了隐私加密选项?这样一来跑数据的时间会翻倍。”
隐私加密选项就涉及到生活中的隐私部分了,这需要感官信息贡献者自行设定。
时敬之的脚伤到了,他正滚动轮椅轻手轻脚离开。他动作是很快的,仿佛逃离身後的大怪物一样,没几秒就出去好几米。兰先生望着他慌张的背影,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忍不住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不,没有关系。”时敬之却又突然停下来,他擡头回望目露诧异的长辈,语气坚定道:“我想让他看见我。”
我想让他看见我。
而二十几分钟以後,闻命在电梯口追上他,握着他的手,毫无芥蒂地露出笑容,“原来真的是你。”
时敬之突然擡眼看来。
“闻命,我是不是……”对方灼热的视线停留在脸上,时敬之猛然打了个寒战,他看向闻命的一瞬间,仿佛终于清醒过来。
他的目光无比平静,同闻命相交的手指也坚韧有力,他的泪水全部被抹干净,表情天真又盲目,可是颤抖的嗓音却泄露了他的绝望与恐惧。
“……我是不是……错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