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点亮平板,上面是他公司的最新报表。
“在地理大分区时代的管理改革以後,越来越多的教职工人员成为专业技工,而全球化带来的全球教育産业日益促进教育成为一种商品。”郑天宝意犹未尽道:“生命伦理委员会电子扫盲计划!为维护人类的教育公平而战!”
“哇哦!”师兄情不自禁地拍拍手掌,又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提到这个问题,郑天宝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起来,他像是个苦口婆心的老父亲,对着偶然触动心弦的陌生人倒起了苦水:“……说实在的,我很不容易的!”
“我刚来参加这个的时候吧,对谁都特别好脾气,文质彬彬,慈眉善目,跟个菩萨一样,但是人家就觉得我好欺负。”
“我吧,我也没觉得有什麽,什麽教育问责,其实什麽都管,女生大姨妈带着送医院打止痛针丶学生考试证明忘带了我去给做临时证明……”
“但是……”郑天宝沉默了一瞬,接着咬了咬牙,又说:“但是後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我变了不少。”
“最难管的吧……我们这块有个老城区您知道吧,您不知道也没关系,就是个贫民窟集中地,不良少年丶小混混丶留守儿童特多的地方,有天半夜一学生翻墙逃出学校去了,查寝的查出来,通讯一层一层打到我们这里来了,我就挨着街一点一点搜过去。”
“人生地不熟的,就老城区那个布局,地理大分区前的摩洛哥您知道不?”
师兄很是配合地点点头:“卡萨布兰卡还是马拉喀什?电线多还是小巷子多?”
郑天宝大嗓门一高,一拍大腿声情并茂道:“这就绝了!那破地方不是当地人带着保准迷路!门牌号在你眼前挂你眼睫毛上你都不一定找得到地方!我那麽一小孩!身先士卒!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但是我聪明啊!,我就拿了套新的地理坐标系统建模,心思搞个xyz坐标轴找这小孩容易去的地方,但是!”郑天宝怒吼道:“那破地方没信号啊!”
师兄很感兴趣地点点头,又问:“那然後呢?”
“我就一条街一条街摸过去,游戏厅丶酒吧丶ktv丶小酒馆丶迪厅……还有3D,4D网吧!”郑天宝说:“我可终于把他逮回来了!”
师兄饶有兴味地接话:“然後呢?”
“然後呢?!”郑天宝瞪大眼睛说:“当然是送回宿舍楼啦?!”
师兄有点捧场又有点失望地发出一声“哇哦”。
郑天宝不知道这位外来人士听懂了没有。
事实上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可谓鸡飞狗跳,翻墙外出的少年人从上楼开始的第一间宿舍门开始踢,砰砰砰三层楼灯光全亮,他在灯光大亮的宿舍里暴怒地蹦起来,指着郑天宝的鼻子骂:“你滚!你滚!你以为你是谁?你管得了我?”
那是一个很挑衅的动作,郑天宝脸上挂着大墨镜,自认帅气十足,被他接二连三的戳弄戳歪了镜架。
郑天宝双手捧着镜框挂到耳朵上,没立刻回话。
那时候好多学生从宿舍里跑出来,或者忌惮或者嘲讽地围着他,查寝者丶下属丶老师丶後勤人员,很多很多人,他们沉默地看着这出闹剧。
郑天宝站了一会儿,他忽然有些累了,问周围的同学,几点了?
那人被点名有些懵,但是他飞速反应过来,说:“快七点了。”
郑天宝摇摇头,说,都散了吧,你们还有早课。
贫民窟的早课算什麽早课呢?
在济之附中的孩子们用电子课堂上课的时候,他们用的还是上一级传下来的旧课本。
坚定的少年人们都不挪步,郑天宝不动,也没人出声。
郑天宝沉默的看了逃宿的少年人一眼,忽然掀翻了他的书包,把他所有的书抖落在地。
郑天宝轻声说:“你知道这次数学测验你考了多少分吗?”
他说:“15分。”
那个少年人脸色一动。
郑天宝没有看到,他盯着手里的书包说:“我给上一年级的小妹妹讲的题,我给你讲了十二遍,你还是不会。”
郑天宝擡起脸盯着他,然後泄气般摇了摇头,转身出门。
那是个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动作,所有人都在他擡起脸的一瞬间吸了口气,却什麽都没等到。
他们是什麽关系?
什麽叫我给你讲题讲了十二遍?
什麽时候的事?
为什麽你会自己跑来逮人?
这些谜团一样的问题充斥在许多人的脑海里。那个少年人惊疑不定,在郑天宝走出门後破口大骂。
“为什麽不找监察厅呢?”师兄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们人口失踪的话,第一反应找人不找监察厅吗?”
郑天宝的脸色又变了变,但是他飞速绽放了一个笑脸,道:“监察厅也很忙的,人手常年缺失,他们会派人找,但是我们也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