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郑泊豪道:“闻命!”
这一声可能唤回来时敬之的神智,他神色微怔。
TINA满脸尴尬,她强迫自己神游,但是满脑子都是剧烈的空气抖动声和冲撞声。
真奇怪,像是私生活被虚拟5D宽屏幕全方位投放了。
“好了…好了…”时敬之忽然开口说。
他擡起手,摸了摸闻命扎手的头发:“别哭了。这麽大的人了。”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机械地发出一些声音:“…你长这麽大了,身形都能装了我了,还哭鼻子。”
“我就应该把你关起来…”闻命不理他,一直哑着嗓子嚎。他搂着时敬之,浑身都在抖,整个人一边哽咽一边猛抽气,六神无主地说:“我就应该把你关起来,绑着你,切断你的通讯器,大门密码统统换掉,你的朋友,同事,工作,家庭,统统切断联系,全部都滚蛋!然後你只有我…”
他如同醉了一般熏熏然,双目赤红,仿佛失去神智的猛兽:“我们当初不是就那样吗?你只有我……”
“好了…”时敬之低声说。他心里其实有点懵,实在是不知道怎麽哄人:“你这麽激动做什麽,明明跟你没关系啊。”
所有人一愣,紧接着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大事不妙的预兆。
闻命嘴唇抖了抖,他不可置信般望着时敬之,眼角染了泪,声音瞬间变得哽咽:“你怎麽可以这麽对我……”
“明明跟你没关系啊…”时敬之重复说。
“闭嘴!”闻命忽然大吼一声,他整个人跟护食似的,暴躁地围着时敬之打转,谁也不让靠近,然後狠狠抱住他,有很多个瞬间,时敬之以为他要掐住自己的脖子了,可他只是瞪着通红的眼睛喃喃道:“你只有我……你只有我就好了……”
“你也太能哭了啊。”时敬之试探着伸手拍他的後背,闻命的手臂肌肉紧紧裹在他的肩膀上,时敬之绞尽脑汁,努力回想应该怎麽哄人,但是他太词穷了——哄人其实很简单,TINA要假期,小托马斯要糖,妓女们要钱,郑泊豪要酒……
可闻命要什麽?
“你只有我就好了…我就应该心狠把你绑起来…我想你什麽宽宏大量!我就应该混蛋到底把你绑起来!”
闻命围着他焦虑不安地来回打转,他忽然发出一声绝望的抽噎,又把痛苦声全压碎在胸腔里。
那可能让他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最终凝成沉重的呜咽,随着泪水倾泄而出。
“我就不应该放你走……”
噼里啪啦——嘎吱嘎吱嘎吱——
闻命猛然推开对方,又在衆人异样的眼光里,一脚踹翻了那面堆满名人档案的书架。
所有的书架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在响彻云际的震动中,接连坍塌。
*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是鸡飞狗跳,兰先生满心我勒个大槽,时敬之没倒下,闻命先崩盘了。
他整个人非常沉默且自闭,被教授连环电话call也特别无动于衷,简直要刷新德尔菲诺校史上刚入学就挂科的记录。
而时敬之这一次罕见地没去大包大揽丶委曲求全什麽,他很坦荡,也很疲惫地同兰先生讲,我的确觉得活着挺没意思的。
兰先生苦口婆心絮絮叨叨解释:“这个合同是延期了…延期了你懂吗?!延期!他没有去履行合同!”
闻命一声不吭。
兰先生原本以为他会听进去,哪怕不吭声也会听进去,小夥子看着挺可靠的怎麽能为了点情情爱爱就脆弱崩盘。
“但是他也没有取消。”
兰先生松了口气,一拍大腿继续说:“延期到意思就是还有机会你懂吗?!好死不如赖活着懂不懂啊!哪有那麽绝对的事情!他只要活着,你给他一哭二闹三卖惨,找点机会抓住他的软肋!甜甜蜜蜜恩恩爱爱,谁还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就是那麽个脾气——”兰先生用一种非常世俗的说法给他开解:“他就那麽个脾气,十几岁开始就整天吆喝要死要死我要去死,这麽多年过去了不也没死成吗?人一辈子谁还没几个想去死的念头?不也都好好活着吗?”
“你不要钻牛角尖——”兰先生轻声顺毛驴:“你要想,时敬之他就是这麽种人,心思单纯,思想境界高,眼里揉不得沙子,这导致什麽?极端完美主义。极端完美主义的人是很难去接受瑕疵的,他会回避,躲闪,推卸责任,你也不能说他这样不好,但是有时候也很迟钝——”
“你怎麽不说,他遇到一个所有人都很不能接受的人,这个人打破了他存在的规矩,没有他的社会所具备的价值,这个人走近他,他只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最後他迫不得已,开始和别人一样,对这个人表示逃避丶厌恶和戒备。”
我简直要被你说服了!
“你怎麽不想想前提!”兰先生真的要服了,为什麽你也开始钻牛角尖:“你怎麽不想想前提?!如果他不在意这个人!他又凭什麽去焦虑不安,産生那麽多负面情绪?!”
闻命阴沉沉看他,嘴里吐出字句:“因为他就这麽个性格。就像你说的,他就是这麽种人。”
兰先生:“……”
我要被气死了!!!
“闻命!”兰先生嘶吼道:“你给我振作起来!听见没有!时敬之说过!只有你才是能填满他心里空白的人!”
闻命浑身一个激灵,赤红着一双眼睛瞪他。
兰先生凑过去,蹲下身,小心谨慎道:“你还记得最开始在医院的时候吧?啊?你眼睛不好,我说你这种病号,很难搞,但是他护犊子的要命!说你能把他心里的空白填满。你懂吗?他这个人口风很紧,但是那天他就是这麽给我说的。”
“哦。”闻命相当不为所动:“那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
“你要不要换个角度考虑问题?”兰先生双手不停比划:“比如你可以这麽想,过日子过日子,无意义的大段时光才叫过日子,人是会不断变化心意的,生活里有很多个让人産生转折的瞬间,当年也是这样,时敬之人都跑到北欧了,临门一脚又突然回来了,整个人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
“你们都不沟通?”兰先生奇怪极了:“你们都不直说?你都不问?”
闻命继续一声不吭。
他现在的状态可谓草木皆兵也不为过,整个人简直如同一团还没灭干净的煤球,一扇风就冒烟,一点就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