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他是没用的。”时敬之低声说着,紧接着用一句话让闻命的行为戛然而止。
那句话声音特别小,但是时敬之知道,闻命听见了。
因为紧接着对方挥舞的拳头就停在了半空。
*
那一天可能是时敬之在重逢後,第一次看到闻命哭。
男人後背的肌肉紧绷,但是他慢慢松开了双手,转身冲他踉踉跄跄走过来,着魔一般嘴里喃喃着,“你怎麽敢……”
“你怎麽敢……”
他看向时敬之,浑身一僵,突然冲过来,
死死抱着他死死不撒手。
闻命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捧着他的手和脸不停地检查,把每一根毛发都不放过,
“小敬?!”他冲上来,空着两只手,围着时敬之转圈,想碰又不敢碰,满脸惊慌:“你有没有事?”
他不停比划说:“你有没有受伤?”
可是不论他怎麽说,时敬之都没有反应,他只是用一种很安宁的,又很平静的对方望着闻命,像是看着某个肆意哭闹的熊孩子。
“小敬?”闻命惴惴不安地看他,一脸茫然。
“闻命。”时敬之把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可是他刚开口,闻命就冲上来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死死抱住怎麽也不撒手:“好了!不要说了!”
“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没有关系你没有受伤……!”
时敬之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拥抱他的身体瞬间不动。
他直挺挺站着,透过闻命宽阔的肩膀,一直看向前方,弗洛伦的五官扭曲,四处充满紫色和青色的淤痕,
“滚出去!!!”闻命突然嘶声大叫:“滚出去!全都滚出去!”
“滚!”
奥黛丽轻微的哭泣全被憋在嗓间,空气静地只剩下海潮声。
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哭泣。
很突兀,愈演愈烈,愈来愈响,然後像是闷在什麽鼓面中,如被包裹在密布云层中的沉闷雷声。
闻命的脸全都埋在他的脖颈中,他猛吸一口气,很慢丶很慢的,泪水流进了时敬之的脖颈中。
声音里全是难言的脆弱。
“你怎麽敢……”
他压抑又绝望地哭,甚至把拳头都给塞进了嘴巴里,似乎就可以把那些哽咽全部堵在胸口。
“擡起头来。”时敬之说。
“擡起头来。闻命。”
“把头擡起来。”时敬之说:“闻命。”
“闻命。”时敬之感觉脖子某侧对方的锁骨很硌人,他望着墙上布满的血污,又慢慢转过脸,看向对方。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闻命脸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用手指一点一点描摹他的眉眼,把眼角和侧脸溅到的血迹轻轻抹去。这个场面其实很温情,但是闻命听到脑子里嗡嗡直响,时敬之的手指抚过的地方,渐次弹起悲伤的旋律。
时敬之很缓慢又仔细地为他擦拭脸上的血迹,音乐变得更大声了。
闻命渐渐忘记了呼吸。
时敬之一丝不茍,这是这麽多时日以来丶甚至是重逢以後,他第一次,对着闻命露出这种安宁,柔和,怜悯的表情。
“闻命,不要难过。”时敬之捧着对方的脸,无比郑重地,在他眼角边轻轻落了个吻。
他的语气很轻柔,却又无比坚定,让人难以抗拒。
“不要说……”闻命突然慌慌张张:“不要说…求你别说求你!”
可是对方看着他,因为眼神太过温柔,简直像是一场美梦。
时敬之看着满眼惊恐的男人,心里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也很可悲,他把那种感觉狠狠压下去,转而平静地开口说:“我是自愿的。”
闻命遍体生寒。
就在遥远的海浪声几乎把整个世界吞没,咸腥的海风吹地时敬之浑身弥漫着寒气的时候——
寂静的屋内,闻命猛然发出一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