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情面,江光耀终于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屁股从凳子上擡了起来,站在凳子後面,“你打嘛,我帮你看。”
江隽和轻嗤一声,坐下,擡手把桌面上散落的麻将推进机器里,洗牌。
摸牌,看牌,码牌,打牌。
一个个麻将子在江隽和手上跳动。
身後的江光耀先是唉声叹气,说他打错牌了,说一次不听,二次还不听,男人就要气急败坏,定睛一开江隽和手中的牌,顿时喜上眉梢。
江隽和把面前的牌一推,淡定道:“清一色。清一色是多少钱来着?”
“一家四十,一家四十。”江光耀激动道。
五叔又笑,“後生可畏啊。”
江光耀谦虚:“没有没有,第一把,纯粹就是运气好,走狗屎运了,你们肯定也让着他的嘛。”
江隽和面不改色,理了理收到的钱,继续码牌。
一个小时後,江隽和面前的零钱攒了厚厚一沓。
江光耀高兴得像个孩子,桌上其他人则是脸上黑云飘过,五叔也输了不少,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光耀啊,刚还说你们家儿子是初生牛犊,其实是扮猪吃老虎哟。”
“没有没有,这娃儿有天赋,什麽饼来着?哎呀,突然想不起怎麽说了,这回过年有人陪你们打麻将了。”江光耀笑呵呵地说。
江隽和捏了捏赢回来的钱,“差不多了,不然这把打完我们就回家?”
“那不行哦,”五叔凉凉地开口,“输家不开口,赢家不许走,哪有赢了钱就要走的道理?”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江妈妈开始帮腔,“他刚回家,中午饭都还没吃,等他回家吃完饭再陪你们打嘛。”
“这简单嘛,喊他舅舅给煮碗粉,边吃边打,不耽误事。”五叔说。
又打了几圈,江隽和面前的零钱又长高了些。
“算了,”五叔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手里,嘴里嘟囔,“这娃儿今天手气太好了,这把打完了不打了。”
从麻将馆出来时,江光耀还有些依依不舍,扭头看到江隽和,亲昵地搂着他的肩,“儿子,你什麽时候学的打牌?厉害啊!”
江隽和不着痕迹地避开。
从他小时候起,他妈妈于女士就很爱打麻将,所以他话都还不会说的时候,就跟着妈妈上牌桌。于女士很厉害,十次打牌能赢八次,到後面赢太多了,麻友们约打麻将都不愿意带她了。
于女士闲得无聊,就买了副麻将在家里给江隽和玩,教他打牌,还可以可以当积木玩,于女士得意洋洋。江爸一边为儿子的未来担忧,一边为老婆不出去搓麻将而高兴,眼睛一闭,也就随她了,自此,小小的江隽和就练就了一身本领,赢几个老登简直是轻飘飘。
回到家,江隽和不顾饥肠辘辘的肚子,趁外婆在院子里洗菜,对江光耀正色道:“以後别去打麻将了。”
“哎呀,老子知道。只有老子管儿子的,哪有儿子管老子的?”江光耀烦躁道。
江隽和气得够呛,“你的债还完了吗?这就又去打麻将,生怕不欠钱是吧?”
江妈妈捂住他的嘴,低声劝道:“小点声。”
江隽和把她的手拿开,“怎麽,好意思欠钱不好意思说吗?”
江光耀被戳了痛处,气不打一处来,冲过来擡手给了江隽和脸上一巴掌,白皙的脸顿时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他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不要以为赢了几个钱就不得了了,要在老子面前充老子!”
江隽和捂着脸,满眼的不可置信,垂在身旁的拳头捏得紧紧的。这种爹这要放在以前,他非把他按在地上胖揍一顿。
但现在自己这个小身板,再看看江光耀,腆着中年男人标志性的啤酒肚,真要打起来,自己毫无胜算。
再看了眼旁边唯唯诺诺的女人,江隽和心里更气了,扭头到卧室拿了自己的书包就往外走。
江妈妈拦他,江光耀拽她:“他走就让他走!翅膀硬了,要管老子了!”
青年闷头往外走,不料撞到一堵“墙”,男人闷哼一声。
“唔。”
“陆衍?”江隽和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
男人站在阳光里,长身玉立,手里拎着大大小小好几个礼盒。
寒潭般的眸子在看到青年时有了暖意,视线移到脸上的掌印上停下,狭长的眼一眯。
“你脸怎麽了?”男人把手里的东西随便一放,眉头紧蹙,擡起青年的下巴,问道。
冷不丁被问到,青年鼻头一酸,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别开脸哽声道:“没什麽,你怎麽来了。”
“谁打的?”男人声音沉声问。
“别问了,走吧。”江隽和拉了拉男人的手,就要往前走。
“嗯,”陆衍垂眸看了眼他的手,没再多问,拿过他手里的书包自己拎着,默默走在他身侧,掌心握了握,“不管发生什麽,有我在呢。”
江隽和眼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