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避重就轻地把自己私自下人界的事情揭过。
黎岄自然听出了姜林晖的意图,却也顺着他所说,微微偏头,看向一旁熟睡的穗岁。
他的神识被姜林晖陡然牵引到他在人界历劫的躯体内,不属于自己的陌生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让黎岄觉得有些不适。
但他很快就掌握了仙使在人间的经历,剑眉微蹙,问道:“一个鲛魔与人族的混血,为何能解我元神撕裂的痛?”
姜林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深吸一口气,决心将禾山的事彻底隐瞒,于是试图扯开话题:“殿下,我在探寻到了那个人的气息,所以才私自离开神界。”
黎岄并未说话,姜林晖只觉得有一股冷若寒霜的视线凝在自己的头顶,他撑在膝盖上的手就微微颤抖起来。
“下来後发现此女与殿下历劫的身份走得甚近,又能解您身上的痛,便想探查一下原因,待您历劫归来好继续为您医治。”他极力压抑自己语气中的慌乱,自觉地把话题绕了回来,“林晖无用,还未寻到根本。”
他说完,这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暖炉下方煤炭噼啪作响的动静。
好一会儿,黎岄才缓缓开口:“倘若连你也不肯与我说实话,这天地间就再无人和我坦诚相待了。”
姜林晖的心猛地一缩,顾不得礼制,从地上“噌”地站了起来:“不是这样的,我……”
黎岄擡了擡手,制止了他的话:“我相信你,所以不想说就不必说了。”
他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分明是要放过这件事,姜林晖却更是难受,只怕黎岄撕裂元神以後,他的内心将永远成为这样一潭掀不起涟漪的死水。
“那殿下……要拿她怎麽办?”
黎岄再一次看向床上的女子,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不假思索地回答:“下凡之初我元神方撕裂不久,尚处于心绪混沌与波动的期间,因此这具身体可能还有残存的情感。
如今我无法与仙使的记忆共情,并不理解他为何要将此女留在身边,只是思及此事心中不喜。人界事于人界了,林晖,待我历劫完成,请你帮我把仙使的所有记忆抹去。至于她……”
他略一顿歇,才继续说:“她有自己的命数,卷入此间已是不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加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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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使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他分明记得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替穗岁掖了掖床角的片段,随後不知怎麽就失去了意识。
他是怎麽回到自己房间里来的?
仙使闭眼,在太阳穴上轻轻揉了一会儿,才听见屋外传来十分有节奏的刀板碰撞声。
“你在做什麽?”仙使在身上施了道结界,并没有披上厚重的大氅,走到厨房里。
寒冬腊月,厨房蒸腾得很热,穗岁也因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忙活不停而微微冒汗,她的袖口利索地用两根带子系在身後,头上也扎起一道汗巾,却还是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漏了出来,随意地飘在额前。
“呀,你醒啦!”听到仙使的声音,穗岁放下菜刀,脸上没有前夜仙使看见的在睡梦中焦虑悲切的神情。
她看起来精神不错,眼睛睁得圆圆的:“是不是我昨日药熬得太浓了?竟然害你睡到这个时候……再晚些醒来,就直接到年三十啦。”
她说的话十分轻快,声音清脆婉转,一字一句仿佛小儿爱玩的弹珠,落在仙使的心尖上。
“或许吧。”
“我在准备年夜饭呢,明天白日里还要写春联剪窗花,怕忙不过来。”穗岁指着一旁的几个小碗介绍道,“也不知道这儿兴什麽,我就都准备了些。这是李嫂特质的芝麻馅,是要做汤圆的;这碗拌了虾,那份全素的才是给你备的春卷馅儿。我还留了点包馄饨,全吃炸的太油了,很快会腻的。”
仙使看向另外一盆白色的粉状物,满脸不解。
“那个呀就是面粉,明日正式做之前才能和的,不然现在天气这麽冷,摆到明天会硬的,包不起来东西。”穗岁细心地解释给他听。
“我可以用法术把它留存在你想要的状态。”
穗岁咯咯笑起来:“您就省些力气吧!”
笑完她歪了歪脑袋,心想这过年本就是阖家欢乐的时候,也不该让仙使完全闲着,否则少了点参与感也不算完整。
于是对他说:“要不您想想春联上写什麽吧?”
“好。”仙使先答应了下来,随後才问,“春联是怎麽写的?”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这个……大概上下联对仗工整,横批提炼,前者字数多些,横批简洁点,都道些吉祥的话就差不多了吧。”
穗岁又拿起菜刀:“我得快些准备了,等下小芙还要给我送写春联的红纸来呢。”
可是一直等她准备齐了所有菜肴,调配好了酱料,看着愈发完整的月相越来越高,星空渐朗,穗岁都没有等到李芙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姜林晖:不敢不从,又怕以後殿下打脸。
甚至几天後打脸打得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