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过要和她一起健健康康地走出孽海,穗岁记得那时禾山听到她说出自己的心愿以後温柔地抱住了她,随後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说了句什麽来着?
穗岁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越是努力去想,越是觉得头疼欲裂,怎麽都回忆不起来禾山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麽。
听见怀中的人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黎岄定了定心神,挥出一道术法把破碎的瓷片清理干净,然後不容反抗地把穗岁抱起来,走回桌边坐下,又就着这姿势让穗岁坐在自己腿上,紧了紧环在她身後的手,问:“怎麽,一点关于他不好的消息都听不得吗?”
可穗岁此时已经无心去计较黎岄说的话和做的动作了。
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原本只是想去回忆那日禾山究竟抱住她说了什麽,可一集中精神,在孽海中发生过的一切就如洪流涌来,不断冲刷着她的识海,所有声音和画面交织在一起,吵得她头昏眼花,又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只得伸出二指摁在太阳穴两旁,紧紧咬着唇,去抵御这滔滔不断的胀痛感。
“你怎麽了?”黎岄试探地问,“你是想起什麽了吗?”
可这一句话却让穗岁脑海中的漩涡加快了旋转的速度,搅得她神色愈发痛苦起来。
紧接着,她的唇齿间被横着塞入了一根手指。
黎岄:“嘴唇都流血了,不痛吗?”
穗岁也不同他客气,更加没有思考其它事物的能力,便狠狠地咬了上去。
……
姜林晖赶来的时候,就看到穗岁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黎岄站在她身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
“殿下,你的手怎……你脸怎麽了?”
“没事。”黎岄若无其事地回答,“你先看看穗岁,她方才头忽然很痛,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姜林晖调转神农之术,片刻後大骇:“这是怎麽回事?”
黎岄就将方才的情景大致描述了一遍。
“她原本各方面都还不稳定,你为什麽要去刺激她?”姜林晖语气中忍不住带上了指责之意,“你这样根本不可能让她恢复记忆,只会叫她的神识彻底混淆——你难道是想看穗岁彻底疯了不成?”
“我没那样想。”黎岄看着穗岁,又说,“可她现在这样,和疯了真的有区别吗?”
“……”
“林晖,你觉得你编出来的说辞还能骗她多久?”
姜林晖抿着唇,回答不上来。
忽然他眉心一跳,走上前去在穗岁肩头点了两下:“穗岁?”
黎岄这才发现穗岁不知何时起紧紧揪住被子,像是再一次被噩梦靥住,惊惶不安地喊:“放开我的手……”
“什麽手?”
黎岄沉吟一瞬,解释道:“她在孽海中被壬熠的四夫人碾断过指骨。”
“她怎麽从来没和我提过!”
姜林晖正要去检查穗岁的手,可她猛地坐起身来,剧烈地喘着粗气,放在被褥上的十指止不住地颤抖。
“你醒了!”姜林晖高兴地上前,想替穗岁诊察。
可是穗岁忽然避过他的手,整个人往後挪动了两下,紧张地看着他身後的黎岄。
姜林晖思索片刻,努力对穗岁笑了笑:“你别管他,他就是不会说话,但没有恶意,不过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可他这故作轻松的语气一点都没能缓解室内紧张的气氛,穗岁仍然紧紧抱住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着黎岄,姜林晖就继续劝:“穗岁你看,你打了他一巴掌,还咬了他——阿岄不是没拿你怎麽样吗?他也算吃到苦头了,你就别怕他好不好?”
他坐到床边,隔开穗岁和黎岄的视线,温和道:“我来给你探个脉,看完我就带他出去。”
穗岁这才将眼神落在姜林晖身上,却不似平日里的友善和亲近。
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相信他的话,姜林晖就好脾气地坐在旁边,耐心等她自己心里下个决断。
“那你……让他先出去。”半晌,她轻轻地说。
姜林晖愣了愣,发现这个场景竟然像是回到了穗岁刚才醒来的那一日。
他神色复杂地回头,心中有些担忧黎岄不肯照做。没想到黎岄只是皱了皱眉,就转身离开了寝宫。
等黎岄的背影消失的一瞬间,穗岁手脚并用地爬到姜林晖身边,拉住他的广袖说:“姜大人,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要待在他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