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嘛,贤能者居之。朱瑁实不是这块料子。”
“是。”
“本王一片赤心,无愧天地,无愧祖宗。”
“是。”
“那,便去吧。皇後身为皇家妇,想来不会行差踏错。弃卒保车,若舍不得,满盘的棋可都没了。”端亲王说着,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
桌面上那盏岩茶散发着迂回的香气。
杨令佩颔首,起身,往文德殿中去。
往文德殿的路,她走过好多回,唯有这次,是最沉重的。
朱瑁躺在榻上。
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
见是杨令佩,又将眼合上。
杨令佩在腹中掂量了好久的话,看到朱瑁憔悴的脸,全都溃烂不成句。
他玄色的袍子蔫蔫地窝在榻上。
面色苍白,泛着青。
嘴唇竟干枯得有了裂纹。
她伏在榻沿哭了起来。
“你如何瘦到这步田地……”
朱瑁哑着嗓子,道:“端亲王将你放出来了。看来,你是答应什麽了。”
“我若不答应,怎麽出得来?”
朱瑁不作声了。
杨令佩急急地从壶中倒了杯水,递与他的唇边。
“我已递了消息给父亲和哥哥。哥哥在京畿巡察使的任上做了近十年,三教九流的人都识得。父亲更是门生甚多,广布天下。你将国玺交予我,我拿去,让父亲和哥哥以此为信物,从九州各府衙征调人马。地方守备军虽少,但聚少成多。父亲和哥哥多跑些地方,再将各地年满十六的男丁征兵入伍,不出半月,一定能纠集一队王师来。有国玺在,天下云集响应。有志之勇士并起而灭贼。我这边,缓住端亲王,多争取些时日,能拖多久,便是多久,咱们有胜算,有胜算的……”
杨令佩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朱瑁猛地一推,那杯子落在地上,碎成几片。
“为了替端亲王要国玺,皇後处心积虑编出这许多的话来。”
朱瑁冷冷地看着杨令佩,好像欲从她素淡的面孔上看到她心里的盘算。
杨令佩怔住。
“陛下不信我,不信杨家……”
“你父亲在朝堂上联合文臣们逼朕,让朕下不来台,只好给了你皇後之位。你嫉妒全贵妃,宫宴上下毒,欲置全贵妃及腹中孩儿死地。你要朕如何信你们。”
杨令佩道:“只有我,只有杨家,才真的想让你好好儿活着!朱瑁,你糊涂油蒙了心吗?”
“不劳皇後费心,朕已作打算。”
“什麽打算?”
杨令佩“哗”地起身:“你宁愿拿自己中毒做幌子,助全贵妃逃出宫!你宁肯信苻妄钦那个反贼,也不信我!朱瑁,这些日子,你可有想过我与我腹中的孩儿该如何?你只顾着全贵妃,可有顾念你的妻儿?”
“皇後和皇後的父亲皆能谋善算,从命民间医者进宫断男女开始,怕是已经为腹中孩儿做了最好的打算。”
杨令佩疯一样地满殿寻找国玺。
书柜倒了。
匣子丶书籍,散落满地。
“国玺呢?国玺呢?朱瑁,国玺在哪里?这是咱们最後的出路。”
她怒到了极处,恨到了极处。
杜鹃泣血。
龙榻,龙榻的角角落落。文德殿中的每一个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