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心宁坐在他这一侧,接过谈照的方案翻了几页,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说:“谈先生,交通收费和大桥冠名都没什么问题,但要想拿景观区土地的开发权,恐怕不太容易。”
“当然。”谈照保持客气,“我们能合作就很不容易,每个环节都有困难,但也不是不能解决。”
“……”
简心宁也客气,但有些微冷淡:“其实交通收费就已经非常丰厚了,虽然回本慢,保守估计要十五年,但十五年后还有十五年收费期,回报率相当高,而且稳定风险低,对任何企业来说都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优选投资——”
她没说完,谈照面无表情道:“那你觉得为什么没有其他企业愿意投?”
“……”
谈照略带嘲讽,简心宁沉默两秒,看了一眼温明惟。
她对外向来强势,但一般不会在温明惟面前发作,忍耐了一下说:“谈先生,客观讲,我们合作没有亏待你,你提的条件我能满足的一定满足,不会跟你多余拉扯。但前提是这些条件合理。”
简心宁语气放缓,言辞却不松懈:“桥是桥,地是地,你想要土地开发权就去投标,我们怎么能操控结果?”
“……”
这么说未免太虚伪了,谈照心道:你们玩的不就是操控政治的游戏么?连选票都能控制,要几块地推三阻四。
但这话说出来就太直接了,不留情面。
谈照也看了一眼温明惟,试图从后者脸上窥出几分态度。但温明惟果真是在旁听,一点表情也没有。
谈照忍不住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能不能诚恳点?”
“我没有一句不诚恳。”简心宁道,“如果我们随便说两句话就能影响仁洲政府,我当然愿意。但这背后需要数不清的运作,投大量资金和人脉,才能撬动一角,让形势向我们倾斜,也只倾斜一点点——谈先生,你能理解吗?”
她的语气带着点微妙的无奈,好像谈照不可理喻,完全不懂政治,外行且幼稚。
口吻很像温明惟。
她口口声声的“我们”,也是指她和温明惟。
而谈照是坐在对面的外人。
谈照眉心直跳,还未反驳,简心宁又说:“仁洲有不少郑派,元帅见不得我们顺利合作,等着抓把柄呢。工程一旦开始,景观区土地竞标激烈,如果我们暗中操作被发现,影响会很恶劣,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
谈照品了品这个词,谁得谁失?
“你意思是你们有风险?”
“对,风险很大。”
“我没风险吗?”
“……”
“两边都有风险,你那边合理规避,我这边必须要担?”谈照冷冷道,“你们拿地不容易,难道我的七百亿很容易?”
退一万步讲,即使为满足谈照的条件,她需要投大量资金人脉费心运作,难道不是应该的?
他们想要建桥,要政绩,要选票,却什么也不想付出,平白拿走谈氏的七百亿,这叫“没有亏待你”?
谈照不能拒绝合作,已经妥协到不能更妥协了。
他现在唯一的资本是钱,唯一能争取的也是钱,如果摆脱不了沦为别人争权工具的命运,最起码,他希望他的公司能坚守一家企业最基本的原则:投资是为盈利。
谈照压着火气,又看了一眼温明惟。
温明惟当真公事公办,没有一点理解或支持他的意思,毕竟温明惟的立场是在那边的,倒也不奇怪。
但他冷淡的态度比简心宁刻意的针对更让谈照心里发寒——明明在预料之中,还是觉得难忍受。
简心宁没有反驳,求助般转向温明惟,用眼神征求意见。仿佛她已经考虑得很全面,已经尽力了,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去满足谈照。
温明惟默然片刻,一句话给这场争执定了结局:“仁洲的地的确不好拿,我们不急于一时,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他说得平淡,脸色有些不悦,不知是因为谁。
简心宁恍若不觉,顺着接了句:“好,要不这样吧,谈先生,如果你不介意,合作方案我来重新拟一份?”
“我介意有用吗?”
谈照有火难发,烧得喉咙疼:“既然你们都没打算跟我好好商量,还装模作样谈什么?不如直接告诉我,我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乖乖当一个提款机就行。”
谈照把手里的文件团成废纸,一把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