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的白光逼到近前,傅悯策马杀进大营。凌乱的刀光剑影在他所过之处接连交错,几名将领一起释放的精神力如同滚滚洪流般朝他袭去。
傅悯猛地勒住缰绳,马蹄高扬半空。随着死寂的眼眸色泽一暗,一股狂荡的力量犹如海上突来的闪电一般将天空劈开。从天空的破口降下暴风,掀起波涛旋涡和对面的力量悍然激撞。
激起层层的雪瀑之中,猩红的血液和苍白的雪花一起飞上空中。轰鸣声宛如叩击天扉的鸣响,震荡着夜阑未尽的天空。
待雪硝散开,唯有傅悯一人一马依旧屹立。
淬霜之枪扫出的暴风,已经近得能吹起安鹤笙的发丝。
三皇子被傅悯震骇得双腿发软,快要在这怒枪狂浪中窒息。见安鹤笙依旧一动不动,他再也等不下去,跌跌撞撞冲向最后的保命符——赤焰号角。
傅悯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抵挡得住数头红龙的力量。
就在三皇子的指尖已经摸到赤焰号角的那一刻,他的精神领域突然被粗暴地撕开了。
他的红龙身躯一震,发现一头更大的红龙闯了进来,它根本无力阻拦。
“二哥?”三皇子愕然道,“你要干什么?”
安鹤笙淡淡地笑道:“抱歉,你恐怕见不到你的爱人了。”
三皇子僵在那里,未曾受过神明眷顾的脑袋费尽全力猜测安鹤笙的意图。
他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焦急地吼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讨厌你!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就算你恨我过去的所作所为,不能等击败海魔军之后再算账吗?他们兄弟能并肩作战,我们也可以联手击退敌人啊!”
安鹤笙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戏谑道:“过去我是你口中乱丨伦的杂种,精神力失禁的残废。怎么突然之间,我就成了和你联手作战的好哥哥?我不稀罕这样的兄弟情深。”
“难道你要杀了我吗?”三皇子眼睛通红地吼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红龙,一旦我死了,红龙军败了,海魔军也不会放过你!要是有一天他们杀进王都,实现了那个什么噩梦,红龙的血脉不就岌岌可危了吗!”
安鹤笙微微偏着头,像在看一只可怜的落水狗,脸上流露出怜悯又鄙夷的笑容。
人在苦难和绝望中,心智会飞速成长。三皇子在那个笑容中,依稀明白了一些事。他喃喃地说:“你……你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你和海魔……是一伙的?”
安鹤笙欣慰地说:“为了奖励你,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军长已经死了,现在盘龙脊上都是海魔军。他们一早就在恭候大驾了。”
三皇子像被重锤击中,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总算明白自己为何会陷入这样的境地,可他无法理解:“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但我没想到你会背叛家族,更想不到你恨不能我们所有人都死绝,即使你自己也会死……”
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安鹤笙笑了。这人眉眼如同冰雪般凛冽冷淡,笑容却透着愉悦的狂气和邪气,叫人不寒而栗:“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吗。”
话音刚落,他的红龙朝三皇子的红龙扑了过去。
Alpha对Omega有生理压制,可安鹤笙的精神力远在三皇子之上,他的红龙也更为庞大。
两头红龙缠斗在一起,三皇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脖颈被一口咬住,胸腹被利爪无情地撕开,从天而降的火雨砸向他,将他烧得体无完肤。
最终,他的红龙被咬断了脖子。顷刻间,他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从骨髓里、从血液中消失了。他的精神领域全然被火焰烧尽,他再也无力支撑,瘫软地倒在地上,眼睛、鼻孔和嘴里不停涌出鲜血。
一个人的精神体被杀死,他本身也会承受巨大的损伤,严重的话会直接死亡。
不过安鹤笙没有杀死他,手下留了一点点情。
他毕竟是皇子,留着他也许还有用。
“你怎么会这么蠢。”安鹤笙低头看着三皇子道,“为了所谓的爱情,绝望到向你憎恨的我求助?”
“我……我本不想的。谁会……甘心……求自己最讨厌的人?可是……”三皇子像失明般空洞地望向上空,发出暗哑模糊的声音,“二哥,你从没……爱过任何人,对吧?”
安鹤笙不屑地说:“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三皇子咧了咧伤口绽裂的嘴唇,脑袋往肩膀上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安鹤笙转过身,蓦地看到傅悯就在几步之外,本就不错的心情更加上扬了几分。
傅悯身着染血铠甲的模样和平时截然不同。他是如此耀眼,有种凛凛的美,就像他手中锋芒无匹的淬霜之枪,能在人心底搅起一种激情——兴奋的触须痒遍全身的那种激情。
但他英气勃勃的脸上没有刚刚冲锋陷阵、杀敌如麻的激狂,也没有与安鹤笙再度相见的激动。什么都没有,就那样居高临下地骑在马上,平静似水地看着安鹤笙。
四目相对,傅悯率先开口道:“我奉海魔之王的命令,护送您前往盘龙脊与他汇合。”
安鹤笙微微挑眉,好笑道:“奉命?”
傅悯语气无波道:“他很担心您的安危。”
安鹤笙抿唇笑了笑,半是认真半是逗弄地问:“骑士长你呢,不担心我吗?”
傅悯好像有些不太理解安鹤笙的问题,他微微皱起眉,漠然的语气中略带一丝嘲讽的疑问:“我该以什么立场担心您?”
这种语气太过陌生,若是闭上眼睛,安鹤笙大概猜不到面前的人是傅悯。
他自嘲地笑了笑,像在哄人似的语气透着亲昵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傅悯咀嚼着这个词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如果是您,被人关进地牢,活活折磨虐待到失去全部记忆,您会用‘生气’这么轻描淡写的字眼,来表达您的情绪吗?”
安鹤笙听到自己胸口的鼓点变得沉闷,那鼓点每敲响一声,他的心脏就微微向下沉一分。他依然保持着自若的微笑,却失去了滔滔雄辩的口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傅悯的问题。
傅悯貌似误解了安鹤笙的沉默,平淡地说:“没错,我恢复记忆了。我记起了您是如何羞辱我,如何拷打我。不过您到底救了我一命,现在又和傅霄结盟,那些事就暂时搁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