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枪指着杜遮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如果是引她上来才选的北山山顶,那麽薛善来的就太巧了。
北山山顶这个地点不可能是无意说出,可如果一早就说,这时候异种显然不知道安命已经发现杜遮,这样时间线就不对不上。
那就只能说明,异种打的主意一开始就是替换薛善。
“综合下来,一定可以彻彻底底让我相信,你就是真正的薛善。”
“实际上,不管是通话,杜遮,还是现在薛善,这些都是你。
你自己演了一出苦头戏,为了让我相信你是薛善,为了替代掉薛善。”
安命的手摸过“薛善”受伤的伤口,明明它可以模拟出血肉模糊和血肉喷溅的声音,但还是操控杜遮展示空洞的伤口,让人以为它根本模仿不出血肉的样子。
这样受伤之後,就可以用“薛善”模拟伤口,以此来论证“薛善”的真实。
它感受着安命的触碰,它明明没有肾上腺素,也没有肌肉,却依然感到身体警觉激动到发抖。
说起来,它为什麽没有心脏,没有眼睛,没有肌肉,没有神经呢?
因为在故事中,它被一次次的肢解,活剥,以人体的样子被抽丝剥茧,它的躯体连同情愫越拉越长,紧绷成线,最後变成了血腥的作品。
其实没关系,因为在故事中,它是喜欢怪谈崇拜老师的读者,能真切感受死亡变成怪谈成为作品,它求之不得。
它看见安命缓缓的低下头,然後把它抱到了悬崖之边。
“你想杀掉薛善,然後替代她,为什麽?”安命说。
为什麽?
它没想到安命能问出这种问题。
明明她们之间好好的,它作为作品存在作为读者存在作为粉丝存在作为学生存在,在那艘飞船上。
可它是没有躯体的,血肉被填进机械中的,薛善是活生生的,明明在同一艘飞船上,凭什麽薛善就能得到好声好气的教导。
明明这些都是属于它的。
它本来以为,如果可以欺骗过去,如果替代薛善,就像是故事中那样,成为真正的读者真正的学生,那麽它一定会真正触碰到幸福
“你恐怕也不止控制了杜遮,通话,和现在的薛善的朋友外壳吧?另一边呢?你现在还在追杀薛善吗?”安命还在继续问。
它一声不吭。
安命干脆抱起了她,走到悬崖旁边,挑了块稳定的区域。只有她一松手,它就会坠入深渊,“你还是不说吗?”
它只是用手抠挖着她的胳膊,分不清是等待着离开深渊还是催促着安命松手。
明明是它抠挖着安命,明明自己应该感受不到任何触觉,但还是感到身体发痒。
想挠,像曾经一样。伤口会撕裂并扩大,快感会压过了疼痛;伤口会无限放大,生物自我毁灭一定是刻在基因的渴望。
“也是,你根本不怕死。”安命说道,她知道这次估计也找不到什麽消息,继续下去只会耽误时间。
如果真正想要找到它,那还是得去总台。
于是安命干脆利落松了胳膊。
就像是杜遮一样,它在它选择的地方坠了两次深崖。
它最後的视线,就是悬崖之上安命的表情。
冷淡,平静。
一如既往。
——就像是她讲述它的故事。
或者故事当中,她肢解它的表情一样。
好痒。
它看着悬崖上的安命,过去的疼痛快感经历就像是孩子的迷梦,与此时此刻重叠。
它本来以为,代替薛善,杀掉薛善,才能找到自己的锚点,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这具虚构的躯体到悬崖边让人激动,不知所措丶刻意压制的狂喜还有一种复杂得难以形容的情感,简直像是溺毙。
浑身颤栗。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它死死盯着安命的表情,直到天旋地转,对方的人影不断缩小消失不见,风声止禁,这些机器彻底坠入万丈深渊,显示器被摔得粉身碎骨。
此刻总台的显示屏,本来时有时无的血线彻底爆发,扭曲诡谲复杂离奇,混合着本身就难以解读的数据不断变化,最後彻底爆发,整个屏幕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血红色。
安命看着坠入深渊的“薛善”,忍不住想。
“异种,可真奇怪啊。”
不过,她得去找真正的薛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