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也有云琼与大部队分开的情况,例如年初春寒料峭的时候去陇州剿匪的那一次。
但那时候云琼也中途脱离分巡队伍,亲自赶回云血军下了军令,并未出现过这种全然不见踪影的情况。
“我得了军令,你们得保密。”钦元春悄悄给几位小将领展示了虎符,这才堵上了衆人的嘴。
卯正,除了云琼所在的主帐,其他军帐皆收整完毕。
钦元春领着人,一路疾驰往玉京赶,马蹄声伴随着扬起的灰尘远去,等完全听不见後,主帐的垂幕才被一只裹着臂鞲的手臂撩开。
身披甲胄的云琼精神奕奕,目光清明,哪里还有半分中了迷药的模样。
他摸向挂在胸口的圆形环佩,如燕子低语,轻声呢喃道:“不愧是师承易青天,当真猜得一点都不错。”
跟在身边多年的心腹居然是细作,要说云琼完全没有受到打击那是不可能的。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默默消化了一会这阵情绪,屈起手指含在口中,发出一声嘹亮的哨声。
枣红色的挽马自不远处飞奔而来,停在云琼面前打了个响鼻。
它毛色油量,蹄质坚实,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微微垂下头,蹭了蹭云琼的手臂。
“好孩子。”云琼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伸出粗粝的大掌仔细摸了摸挽马宽平的脊背,感受着手掌下头略显粗糙的鬃毛,轻轻拍了拍,“我们要做她坚实的後盾,让她没有後顾之忧,对吧?”
挽马当然听不懂云琼的话,也不明白“她”是谁,又打了个响鼻,侧身对着云琼,反复转动马头,仿佛在示意他上马。
云琼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他脚下一蹬,跨上了马背,甩动缰绳,挽马嘶鸣着擡起前腿,飞奔了出去。
*
朝阳自天际线上升起,虽然看起来是耀眼的橙红色,却丝毫让人感受不到它的温度。
一队差役正迎着朝霞走在平坦的官道之上,身後跟着一长串戴着枷锁的犯人。
这群犯人性别不同,年纪也各异,最小的也不过十岁出头,走不动路,刚开始还会边走边哭,到後面哭的力气也没有了,晃晃悠悠着便“啪”一下摔在了地上。
走在前头的差役们有些不耐地回过身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小男孩。
她们其实并没有要虐待,亦或是惩罚这些人的想法,不过按他们的速度,离玉京还有几日的脚程,剩下的时间却不多了,让她们有些焦躁。
“你。”那差役缠着辫子的手擡起,一指一个大一些的女孩,“把他抱起来,别磨磨唧唧!”
女孩还没动,旁边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便俯下身子,摸着小男孩的头,小心翼翼又十分熟练地把他抱进了怀中。
男人很瘦,抱起孩子的时候,本就佝偻的脊背更弯了,突出的脊椎几乎都要戳破衣衫。
“路翁。”那大一些的女孩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出去抢孩子,“还是我来吧路翁,您近年身体不行……”
路翁怀里紧紧抱着孩子,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有些温柔的笑容来:“不要紧的,我还有些力气。”
“我来吧。”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伸出一只手臂。
手臂的主人一看就是习武之人,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明显的小臂线条,掌心和虎口处都有厚厚的茧子。
“严副官。”女孩喊了一声。
手臂的主人正是严崇。
她从前是傅容安校尉的副官,如今虽然已经是新一任的守城校尉了,但这麽多年过去了,大家还是习惯性唤她一声“严副官”。
她身上的枷锁比其他人都多都重,也是唯一一个受到刑罚的人,肩膀腰腹都有明显的鞭痕,肋骨还被打断了两根,没有经过治疗,一路赶路过来,内力护体也有些扛不住,嘴唇苍白一片。
尽管如此,她仍然是最让差役头疼的那一个,一路上无数次反抗,严重拖慢了进度,才会导致如今时间紧张。
“不。”路翁还是摇头拒绝,语气里头带着一些崇敬,“大人好好休息吧,别看我老了,还能再撑一撑。”
“嘀嘀咕咕说什麽呢?!”差役一鞭子扬起。
路翁下意识转身保护怀里的小孩,严崇则不顾肋骨上的疼痛,擡手接住了那条鞭子。
她看起来十分震怒,粗眉高耸,牙关紧咬,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地在跳。
差役想抽回鞭子,严崇却不肯松手,二者僵持,正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高大的棕红色挽马上坐着一个身量高大,身着甲胄的男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个男人吸引了,他在十步开外勒了马,步行来到近处之际,那几个差役都警觉起来。
云琼停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手臂高高举起,掌心中握着的正是合二为一,完整的棠花令:“棠花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