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姮睁着通红的眼睛,直愣愣看着白若松。
她在试探我,在利用我,她习惯于将所有的东西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中。
可能白若松自己也没有发现过,即便她那样不愿意承认德帝,也不愿意与德帝的那个位置有所牵扯,可她的的确确继承了德帝的血脉,和大桓皇室所有姒姓的其他人一样,骨子里是尖锐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好。”徽姮道。
她从暗格中取出了双生蛊,以此给钦元冬吊命,可没想到遭受了钦元冬的拒绝。
白若松和之前那位接触虎符的禁卫军都失去了性命,钦元冬纯粹是因为虎符在她手中时间短,才能够撑到现在,可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将军。”钦元冬想要站起来,却几次都失败了,只能十分抱歉地以一个不礼貌的姿势开口道,“末将并不执着于茍活于世,只求在我死後,将军不要怪罪于元春,放她归家。”
钦元春之前被钦元春训过,不敢开口反驳,只是抱着钦元冬的手臂,一边摇头,一边无声地哭得像一个二傻子。
“行了,这麽大的事情,你死了就能弥补吗?”白若松不耐地挥了挥手,“把人打晕了拖下去,这蛊是不上也得上。”
云琼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反而还朝着白若松浅浅笑了一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与白若松的意见一致。
方尧俞抱拳应下,随即一掌拍晕了钦元冬,面上流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笑容。
平日里他们被钦元冬训得可狠了,这下总算有机会顺理成章出一口气。
等钦元冬与钦元春随着徽姮退下,白若松又支撑着处理紫宸殿的一衆事宜,关押了今日在紫宸殿的所有宫侍与太医。
一个时辰以後,残存的三皇女带来的叛军也在云血军与禁卫军的合力之下,死的死,降的降,宫人们在大明宫的含元殿广场冒着大雪打扫了三日,才总算处理完了成山的尸首与满地的血污。
三日後大朝会,由徽姮这个大监亲自宣读文帝的“遗诏”,传位于太女的小嫡女,并且封徐彣丶白若松与闵仟闻三人为辅国大臣,协理朝政,等新帝成年之後再还政。
百官们早在三日前就知晓了三皇女带叛军谋反的事情,她们得到的消息是云血军与禁卫军里应外合,制服了叛军,但女帝身体太弱,被这仅剩的唯一的女儿给气死了。
事实究竟是怎样的,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猜想,虽说议论纷纷,但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什麽。何况这继位的的的确确是皇室仅剩的血脉了,文帝下这样的遗诏合情合理,挑不出任何毛病。
本来大势正好,掌握了朝中一半以上大臣的支持的佘荣也死在了叛乱中,被剥夺实权的言相重新回来做百官之首。
她没有真正参与这场宫倾,整个人却比参与的人看起来更加憔悴,弯曲着脊背率先下跪,高护万岁。
其馀大臣见状也只得跟着下跪,太女的小嫡女被太女夫抱着登上了皇位,是大桓有史以来最小的女帝,史称桓盛帝。
半月後,收到消息的闵仟闻匆匆忙忙赶回玉京,什麽都没做呢,就已经变成了辅国大臣,被强迫穿上绛紫色的朝服,每日和徐彣一道批奏折,处理政务,过着比鸡起得早,比狗睡得还晚的可怜日子。
名义上也身为辅国大臣的白若松以“身体有恙”为由,安心在家养病,每天也就挑两个时辰看一看闵仟闻挑选过後送来的要紧奏折。
叛军们没有被处理,都是三皇女从各地征召的普通百姓,被打了板子之後发送回了户籍地。
而云琼也亲自带兵剿了三皇女的大本营,救出了被迫采矿的百姓,和一衆铁匠。
又过去半月,柳丛鹤带着路途年入了玉京,在将军府小住了一段时间,解了钦元冬身上的毒。
因为是很麻烦的毒,柳丛鹤看起来兴致勃勃,可劲折腾钦元冬,不但每日都要灌她几大碗又苦又涩的汤药,还要加上药浴,熏蒸,扎针,最可怕的一次白若松跑步过院子,发现钦元冬被柳丛鹤倒吊在了屋檐底下,整张脸都因为血液倒流而肿了起来。
“你师父真的在治病?”白若松偷偷问路途年,“不是在发泄私人恩怨?”
路途年避开了白若松的靠近,撇了撇嘴,道:“师父很少遇到这麽强壮的病人,有些上头。”
白若松听懂了,柳丛鹤其实是在做实验。
她不心疼钦元冬,反而还乐得她受折腾,假装自己不知道这麽个事情地走了。
尽管柳丛鹤很想再拖延着在钦元冬身上做些实验,半个月後,钦元冬还是恢复了健康。
钦元冬在解毒之後,本想要拔除和钦元春的双生蛊,结果被柳丛鹤告知双生蛊一旦植入,就再也无法拔除。
当天晚上,钦元冬和钦元春便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当然白若松完全不知道这麽一回事,是方尧俞後来和她说的。
方尧俞在钦元春和钦元冬忙于解毒的这段时间,主力负责将军府的值守,她轻身功夫又好,习惯了每日在屋顶上蹿来蹿去听八卦。
她不敢听云琼,也不敢听云祯老太太,就只能听钦元冬和钦元春的。
于是白若松便从争吵的内容中知晓了钦元春背叛云血军的真正理由——两姐妹共同的父亲其实还没有死,只是一直在昏迷,用徽姮给的药吊着命。
徽姮答应,只要钦元春助她成事,就会让钦元春的父亲醒过来。
只是所有人都被白若松摆了一道,这件事也就没了下文,钦元春还重新联络过徽姮,但只得了徽姮一句“无能为力”。
钦元冬完全不知道钦元春独自背负的这一切,翌日求到柳丛鹤面前,柳丛鹤一听有能吊着命九年又五个月的药,兴致勃勃就提着药箱去看人了。
近傍晚,白若松指挥两个小崽子和殷照在院子里头锄地的时候,柳丛鹤独自带着路途年回来了,身後没了两姐妹。
“他们那个父亲啊,早就死了。”怕白若松理解不了,柳丛鹤难得耐心地解释道,“就是虽然还能呼吸,但不能思考也不能动,简单来说就是灵魂已经没了,没办法醒过来了,只剩皮囊。”
白若松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钦元冬与钦元春的父亲应该是脑死亡了。
翌日一大早,两姐妹回到将军府,手里抱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瓷坛,里头装着骨灰。
她们想送父亲回家乡,所以来向云琼告假,云琼也想让姐妹两个解开心结,就准了三个月的假期。
两姐妹离开後没几天,柳丛鹤也向白若松辞行,路途年则留了下来,打算先送路翁回盛雪城。
路翁老了,被一路从盛雪城押解过来,吃了不少苦,白若松本想让他们留下,但路翁却坚持要回盛雪城,好说歹说也最多愿意修养几日,最後便由路途年陪伴着啓程回盛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