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举动,其实是有悖女帝的意思的。
白若松知道自己不该有所反应,可是她在这一刻怎麽也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她知道易宁的意思,若是有充分的证据,那便是女帝,也不得不处置了人平息衆怒。
她心里暗暗生了一个计划。
待夜深人静,一直在旁边陪着的云琼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以後,白若松睁开了眼睛。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趿上鞋子,披上自己的外袍,想要扣紧搭扣,却发现自己革带在被亲卫拉扯的过程中坏掉了。
不过此刻也管不上这些了,白若松甩开那条单挞尾的革带,直接这样衣衫不整地走出了房间,往关押着杜承礼的寝房走去。
在路上她就遇到了好几个亲卫,她们看见白若松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道:“白主事醒了?”
白若松点点头道:“将军歇下了,不要因为我的事情去吵醒他。”
亲卫们有的心领神会,有的面上露出狐疑之色,总之暂时没有人怀疑她什麽。
白若松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可以拖住多久,总之能拖一会是一会。
她沿着长廊,走一回歇一会,跌跌撞撞来到杜承礼的寝房外,门口守着的正是钦元春。
钦元春不似其馀巡逻的亲卫那样面容肃穆,有些歪歪扭扭地靠着门栅,甚至于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看见白若松,她也愣了愣,随即便欣慰地笑了起来:“你醒啦?”
白若松点头,半句废话都没有,直奔主题道:“我要进去看一下杜承礼。”
钦元春一挑眉,上下打量着白若松,最後在她没有系革带的,垂着长衫的空荡荡的腰间停顿了下来,有些漫不经心道:“你晓得接触杜承礼,是需要将军亲自首肯的吧?”
白若松的心脏因为紧张而快速跳动起来,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道:“是,怀瑾首肯过了,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问他。”
也不知道钦元春信还是不信,总之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转身打开了门栅。
“我会去问的。”她在白若松跨过门槛的一瞬间,轻笑着提醒道,“你可要快些哦。”
门栅“嘎吱”一声关上,门内漆黑一片,只有走廊外面透过门栅上的镂空,投进的一条一条格栅一般的浅黄色光斑。
白若松撑着门栅喘了一会气,听着钦元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随後才借着一点昏暗的光,走到灯台面前,用火石点亮了上头的蜡烛。
暖黄色的火光逐渐亮起,照亮了仍旧被绑在圈椅上的杜承礼的脸。
她似乎在昏睡,也似乎是在昏迷,白若松不确定,只能看见她低低地垂着头颅,脸庞笼罩着一大块阴影。
白若松坐到杜承礼对面的那个圈椅之上,举起白日里钦元冬泼水的那个茶盏看了一眼。
茶盏是空的,她提了提,发现茶壶里头还有水,便直接掀了茶壶的盖子整个自杜承礼的头上浇了下去。
杜承礼渴极了,一感觉到水流在自己面上,即便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也不自觉地张嘴接着那些对她来说显得珍贵的茶水。
直到脸上的水都流完了,她才费力地掀开自己的眼皮子,看向了坐在对面的白若松。
她不认识白若松,但是记得白日里自己被问话的时候,这个人是坐在侧边的圈椅上的,便扯出一个笑来,有气无力地问道:“怎麽,白天没问够吗?”
白若松看着她,感觉自己的胸膛里似乎有一股火焰,一点一点灼烧着五脏六腑,让她全身都痛得颤抖起来。
“杜承礼。”她哑声开口,“还记得我吗?”
杜承礼一下被她问住了,随即嗤笑道:“你是什麽王母娘娘吗,我为什麽要记得你?”
“杜承礼,字啓仁,桓高二十二年生,桓文十一年任北州长丰县县令,桓文十五年调任陇州司马,桓文十留年升陇州刺史。”
白若松前倾身子,靠近了她,那双黝黑又圆润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披头散发,形销骨立的女人的形象。
杜承礼意识到这个女人是自己。
她突然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慌,喘息道:“你。。。。。。”
“杜承礼。”白若松打断了她,“桓文十五年,长丰县所属边境五城之一的盛雪城城破,圣人大怒,上上下下发落了近百号人,你告诉我,你这个县令为什麽能够调任陇州司马?”
她伸手,轻轻摩挲着杜承礼那没有一点肉感的,干燥的面颊,声音沉如地狱幽鬼。
“啊,是因为你指使人从内打开了盛雪城的城门吧?我被人吊在城楼之上,这麽冷,下半截身子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你却从北洲调到了富庶的陇州,杜承礼。。。。。。”她笑了起来,形如鬼魅,“你不会以为,我会放过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