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跟着那村民正欲出去看看情况,谁知那一队官兵已经来到了屋门前,骑着高头大马,将屋子团团围住。
男孩见了心里一沉,他知道这些哪里是前线打仗的官兵,分明就是几日前追杀他的黑甲玄骑。
就在衆人有些不明就里,男孩额前已是冷汗层层的时候,一个宫人打扮的老阉人迈着碎步走了进来,对着男孩就是弯腰恭敬一礼道:“殿下,老奴是来接您回宫的。”
“你们这是……”男孩警惕盯着这名宦官,有些诧异,真不知道他这究竟是意欲何为。
老宦官看出了男孩眼中的疑虑,温和含笑,让他放宽心道:“殿下放心,王後有令,要老奴务必把殿下接回王宫。”
男孩寻思了片刻,觉得他所言并不似作假,否则冲进来直接杀了他便是,何必还要跟他在此做戏这麽麻烦,不过这雍也王後行事着实是前後不符,难免让人觉得另有蹊跷。
此时,男人与妇人闻言则是齐齐跪了下来,叩首道:“没想到您竟然是王子殿下!草民该死,如有冒犯殿下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男孩忙扶起他们,道:“二位莫要这麽说,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是我应该好好感谢二位这几日的照顾才是。”
男人跟妇人见他并无怪罪之意,这才放心起身。
那老宦官倒是很会察言观色,在一旁笑道:“二位既然是救了王子殿下,待我回去禀报给王上王後,定会重重有赏。”
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许多,老宦官见状忙对男孩道:“殿下,还是赶紧随老奴回宫吧,您都出来有些时日了,王上跟王後该担心了。”
男孩听了不以为意,他们怎麽可能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想了想,指着床上的女孩道:“我要带她一起走。”
老宦官瞅了眼木床,见其上坐着的女孩腿上缠着厚厚的支架与绷带,颇为为难地道:“殿下,她腿断了,走不了,何况她这伤实在不宜舟车劳顿啊。”
男孩知道他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何况自己此番回到王宫祸福未卜,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好,便对女孩的爹娘诚恳道:“二位请放心,且让她先安心在此养伤,我一定会信守承诺,回来接她的!”
男人跟妇人哪里还敢再跟靖国王子提定娃娃亲的事,只当是这位小殿下年幼的戏言,心里想着有也罢无也罢,他们安分过日子便好,便连忙应声说是,却也不去多想。
老宦官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恭敬地上前对男孩道:“殿下,请随老奴走吧。”
男孩这才同意,临行前他又看了眼女孩,对她道:“你等我回来。”却依旧没有得到女孩的任何回应,于是他只得由那老宦官领着登上了接驾的马车,啓程回宫了。
待到老宦官望着王子殿下的马车行远後,他的脸忽地阴沉了下来,对两旁的黑甲玄骑下令道:“还愣着做什麽?大王子殿下出宫之事岂能让外人知晓,把他们全都杀掉。”
*
此时的靖北昆京城可当真是一片愁云惨雾。
下凉国前不久攻占延河三郡,靖北前方战事又连连失利,靖王朝上急命鸿胪寺卿出使下凉议和,下凉更乘机提出数条强硬要求,不仅要割地赔款,还要以靖王世子入凉为质,方才同意休兵。
雍也王後闻讯後前来御前哭诉,啜泣不止。
靖王也是焦急无奈,他子嗣稀薄,膝下只有两位王子,一位逃离王宫还不知死活,另一位就是雍也王後之子夜承欢,心中早已认定他是世子人选,从小对他是万般宠爱,又怎可让他远赴那凶险的下凉为质。
雍也王後思来想去,只得派人将那个郁氏之子寻回王宫,并向王上进言,封那孩子为世子,让他入下凉为质便是。
靖王其实心中也有此意,就等着王後亲自前来提出,便好一番赞许了雍也王後的贤良大度,此事也就这麽定了。
雍也王後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不过这世子能立就能废,郁氏之子既然去了下凉,那将来就休想再回到靖北。
靖王也传唤了刚在外寻回的孩子进殿,面见君王。
待那男孩来到近前时,靖王瞥了几眼这个他从未关心过的儿子,他虽是面黄肌瘦,一双眼睛却是格外透亮,仿佛能将人看到骨子里,让人见之不喜。
于是靖王连父子初次相见时的嘘寒问暖都免了,皱着眉就问道:“你可有名字?”
男孩想了想,记起从小他就能看见一个男子身在黑暗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却对他道:“你叫夜忱阑,记住了,可别忘了。”于是他擡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靖王,开口道:“我叫,夜忱阑。”
几日後,靖王昭告朝堂,急封那个永巷长大的郁氏之子为世子,赐承袭王室金册,名夜忱阑。
天元二十九年,靖北年仅七岁的世子夜忱阑随使团入下凉为质,远离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