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离院
深夜的凉宫椒兰殿内。
花椒与兰草的香气似乎没有起到安神的作用。
凉王後坐在後位上,宫婢为她揉着头,今日的场面实在是太过血腥,到现在回想起来头还隐隐作痛,她冷哼一声道:“那露芙蓉也真是没用,这麽快就死了,谢蔷那贱人可是又要得意了。”
她侍奉在侧的老太监伺候她喝了碗参汤压压惊,随後躬着身,低头请王後示下:“娘娘,不知蓉贵姬的尸身该如何处置,毕竟按照宫里的规矩以她的位份……”
“褫夺她的封号,扔出宫埋了!她在宫中施术行咒,便视为邪祟,难道还想入王陵安葬吗?”凉王後瞪了那老太监一眼,又觉情绪幅度过大,头疼得厉害,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于是宫中自此便再也不得提及这位蓉贵姬,舞姬露芙蓉就像老凉王闲来随手把玩的物件一般,被新奇地玩弄了一番後,就不知被抛弃到了何处。
宁风涯坐在凉王後身侧轻轻地拨弄着烛火,面色忽明忽暗地道:“母後放心,在父王心里,如今的蔷贵妃已是大不如前了。”
凉王後听了他这话,觉得头疼忽然就好多了,不由问道:“哦?我儿此话怎讲?”
宁风涯面带笑意,一双眼睛却深邃得如一潭池水,饶有深意地道:“一个人如果享受过了更好的东西,再让他回去享用旧物,总归是感觉食之无味的。”
说着,他将手中的烛火彻底掐灭,他的面容也随之阴暗了下来,道:“父王是老了,但不是傻了,论起阴谋算计,他心里是跟明镜似的,而在这王宫里如果想要不被人识破,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什麽都别做。”
凉王後听明白了,宫里都说这露芙蓉是因咒杀蔷贵妃不成惨遭反噬而死,可究竟是怎麽死的,老凉王难道还不清楚吗?他之所以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是看在她乌衣谢氏在朝堂上的地位与世家声望,可君王哪里是那麽好欺瞒的?
凉王後越想越觉得舒心,头也不疼,便让随侍的宫人们都退下,独留宁风涯在殿内有话与他说。
宁风涯自是知道自己的母後要问他些什麽,便笑着开口道:“母後可是要问儿臣容华殿那婢女的事?”
凉王後微微颔首,觉得她这王儿就是聪明,不论做什麽事都让她满意,只是今日容华殿之事她有些疑惑不解,便问道:“王儿为何要本宫去将那婢女趁机指给那个靖北质子?”
原来她之所以会移驾去容华殿,是因为宁风涯刻意为之,就等着夜忱阑忍不住开口向她讨要。
宁风涯眸光深邃,嘴角仍是不坠笑意地道:“她才是我此番布局的真正用意,是我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其实,所谓的将舞姬露芙蓉赐夜忱阑为侍妾,不过是个幌子,他早看出露芙蓉心高气傲,贪图天家富贵,而他这一切的布局都是为了让那个叫苏倾的婢女留在夜忱阑身边。
凉王後满含笑意地看着她这个深谋远虑的王儿,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宁风涯又道:“母後,这些年下凉对靖北的部署屡屡失利,每每行动他们都能提前防范,倒像是在我们这昭明宫里长了眼睛,我早就怀疑这个靖北质子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抓住他的把柄!”
凉王後自是知道他的意思,一想到这个靖北质子,她就气都不打一处来:“这些年我几次安排,让他从靖北带来的宫女侍从死的死,换的换,可他却始终没有露出狐狸尾巴。”
宁风涯的脸色随着烛火一起阴晴不定地道:“夜忱阑此人行事谨慎,城府极深,将他留在宫中必是祸患,倘若有朝一日他得以归国,必定会成为我下凉的大敌!”
说及此处,凉王後也是冷哼一声,道:“我看王上让这忱阑世子来凉京为质就是在养虎为患,用凉国的好米好粮,养大了敌国的儿子!”
宁风涯不置可否,笑得邪魅,脸却阴沉得可怕,每当他要玩弄算计于人时,都是这般的神情,他饶有兴致地道:“所以儿臣这次专门为他布了个局,就等着请君入瓮,让他避无可避,在劫难逃!”
凉王後笑意更胜,就跟孩儿一样宠溺地轻拍着宁风涯的手背道:“既然如此,那母後可就等着看好戏了。”
宁风涯不紧不慢地望着灯盏上忽明忽暗的烛火,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不急,鱼要慢慢地钓,饵要慢慢地抛。”
他想到了那个叫苏倾的婢女,还记得当年,那女孩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那令人胆寒的眼神,她说:“救我,今後我会对你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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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离院虽同是地处王宫之中,却是格外萧索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