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怕那个目中无人的讨厌鬼!”昭玥攥紧了小拳头,咬牙切齿道,“管他是太子还是谁,只要欺负四哥哥就不行!”
景铄从未体会过这种被人全心全意袒护的感觉,心头不由满是暖意,他忍不住擡手轻抚少女的发顶,宽慰道:“我并不在意其他人如何对我,只想安心留在学堂。”
这麽多年,他连冷宫非人的苦难都捱下来了,受点气又算什麽。太子飞扬跋扈,心机都写在脸上,对付这样脑袋空空的草包,他有的是办法,之所以忍气吞声,只是不想生事被赶出国子监。
昭玥知道他有多好学,也怕自己冲动坏事,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愤愤不平。
她想着以四哥哥的聪明才智,必将大放异彩,届时便可狠狠打那群草包的脸,结果博士们提的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出,次次测试垫底,博士们摇头叹息,同窗们嘲笑不已,只有昭玥知道这绝不是他的真实水平。
她有些不解,“四哥哥,你为什麽要故意隐藏实力呢?”
景铄道:“《菜根谭》有云:‘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真涉世之一壶,藏身之三窟也。’陛下刚愎自用,不会想看到他最厌弃的儿子抢走他最珍爱的太子的风头,只有显得一无是处,我才能茍全性命。”
昭玥似懂非懂,觉得这个小小的少年背负了太多,她的力量虽然很弱小,却也希望陪他一起分担。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在景铄的藏锋敛锷下,昭玥却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很多世家子弟都倾慕她,连太子也不例外,可她只在乎景铄的心意,但他从未对她说过喜欢。
昭玥及笄那年,某日,太子在下学後拦住了她,期期艾艾地向她表达爱慕之情,想让她做太子妃。
昭玥毫不犹豫地拒绝。
太子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平第一次遭到拒绝,当下便有些下不来台,不甘心地问:“你要是做了太子妃,等孤将来登基,你就是皇後,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你为什麽不答应?”
昭玥一脸不屑道:“谁爱做谁做,本小姐才不稀罕!我要嫁也只会嫁我喜欢的人。”
太子顺势问:“你喜欢谁?老四吗?”
寻常姑娘家被问到这个问题大多会觉得害羞,即便对方说中了也不敢承认,但昭玥素来直爽,当着太子和他身後一干侍从的面,大大方方地点头,“我就是喜欢四哥哥,不可以吗?”
被衆星捧月惯了的太子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败给一个他从不放在眼里的人,当即口不择言道:“他不过一个贱婢所生的孽种,有什麽资格和孤比?你喜欢他简直是自甘下贱!”
这话极为难听,昭玥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怕连累家人,她真想撕烂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成天除了惹是生非,仗势欺人,你还会做什麽?就冲从不在背後出言诋毁丶搬弄是非这一点,四哥哥就比你强多了!”
太子长这麽大从未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过,不由气得眼睛都红了,“大胆,你敢对孤不敬!”
昭玥毫不畏惧地扬起下巴,“怎麽,说不过我就又想摆太子架子来压人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想让我嫁给你,这辈子绝无可能!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可能!”
撂下这句狠话,她不顾太子难看至极的脸色转身就走,却发现景铄就站在不远处的石桥上,不知是何时来的,她和太子吵架的声音很大,他有没有听到些什麽。
昭玥走到他身边拉起他就跑,等跑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试探地问:“四哥哥,你是不是全听到了?”
景铄不置可否,俊朗的眉目间满是担忧之色:“太子心胸狭隘,你不该惹怒他。”
他这话无异于默认,在太子面前英勇无畏的昭玥此刻却不禁有些面红耳赤,垂下头好半晌不敢看他。她羞窘了片刻,想着那些心悦他的话终归是要说给他听的,借着这个机会挑明了也好,正好问问他的意思,便又鼓起勇气,擡起头望着他,一字一顿道:“四哥哥,我喜欢你,你呢,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她亮晶晶的眼中盛满了期待,被这样真挚热烈的眼神注视着,景铄心旌摇荡,拼尽了全力,才克制住想要将她纳入怀中,揉进骨血的巨大冲动。
他怕多看她一眼自己的意志就会崩塌,遂强行撇开了脸,目不斜视,违心地说出了令他悔恨终生的一句谎话:“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妹妹。”
“妹妹”两个字让昭玥彻底绝望,虽然她一直唤他“哥哥”,但从未把他当成兄长。她的少女心碎了一地,失控地吼出一句“谁要当你妹妹!”便红着眼睛跑开了,接下来半个多月都赌气地没有进宫。
却不想这一别,竟成了他们见的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