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了,这人简直风雨无阻,胡善祥的不耐烦,月影和月心的冷眼,吴心仪也视若无睹,在宫女太监们看疯子一样的眼神中日日来送她亲手做的汤水。
偶尔,胡善祥都有一种错觉,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和朱瞻基换了身体,所以吴心仪把自己当成了需要她讨好的太孙?
吴心仪散发出来的善意胡善祥可以感觉到,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扬声对着门外道:“让太孙侧妃进来吧。”
“是。”月影和月心对视了一眼,齐齐应声道。
吴心仪欣喜的一笑,带着几分着急和惊喜迈步而入。
“有什麽话直接说,太孙不在,我也没兴趣听你胡言乱语,更不想和你绕弯子。如果准备像以前那样说一大堆废话搪塞我,不好意思,门在那里。”
胡善祥冲着吴心仪擡了擡下巴,示意对方趁早说清楚自己的目的。
吴心仪带过来示好用的汤汤水水,胡善祥看也不看,双眼盯着吴心仪,不紧不慢的吹着手边的茶。
寝宫的一角燃着淡淡的熏香,袅袅的青烟衬得寝宫内更为寂静无声,或许是环境使然,安静的氛围更能烘托出人的情绪,又或者是吴心仪忍的时间够久了,终于得到了胡善祥的回应,哪怕只是冷漠以对,也让吴心仪突然生出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太孙妃果然还是心软,与之相比,太孙就太冷漠了,自她成为太孙侧妃以来,就没得到过对方一个好脸。赵王交代的任务更是一个都没成功完成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吴心仪告诉自己,既然赵王不仁,那就修怪她吴心仪不义了。她听从赵王的命令进宫,本就只是为了家人的安危,曾经吴心仪以为他们在赵王安排的地方过着虽然隐秘但安稳的日子,或许没有自由,但和以前在海南东躲西藏丶忍饥挨饿的日子相比已经足够的幸福了。
但家人的信让她如坠冰窟,什麽叫她的父母感染了天花,那是无药可医的绝症啊,那一瞬间吴心仪的天都塌了。
弟弟写信告诉她,他们一家都在等死,赵王派去看守他们的人一看他们得了天花,立刻就离得八丈远,恨不得早早处置了他们,省得传染给了其他的人。
吴心仪接到信的时候,慌得差点没昏过去,病急乱投医,她甚至当时就想去求太孙救命,哪怕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可就在这个危机关头,皇帝嘉奖太孙妃的圣旨降下,胡善祥一脸惭愧难当的收下,但吴心仪却看出了家人活下去的希望。
知道现如今说什麽都没有用,从她进太孙的宫里起,朱瞻基就没有在她的屋里休息过一日,自己身为赵王细作的事怕是早就被知晓,既如此,吴心仪也不介意说的再多些。
“心仪是奉了赵王的命令进宫,伺机潜伏,暗中查找对太子和太孙不利的证据……”吴心仪说了很多,但这些都是胡善祥和朱瞻基早就知道的,甚至讨论过,胡善祥神色淡淡的听着,却没有不耐烦的打断,心里默默的想,倒是和朱瞻基调查出来的吴心仪的经历大差不差。
“所以呢,你这些日子的反常是不准备听从赵王的命令了?”难道又是一个硬骨头麽?但胡善祥觉得不太可能,吴心仪的命脉——家人,都在赵王手里攥着,别说背叛了,就是不尽心尽力一点,难道不拍家人被为难吗。
这种行为可以说相当于投敌了,胡善祥当然不肯轻易相信。
“是,也不是。”吴心仪的眼圈突然红了,胡善祥看着,觉得和前些日子她从皇帝那里接到嘉奖圣旨时候的模样有些像,当日,吴心仪听到消息从自己宫内出来的时候,就是这麽一副伤心欲绝却又强行坚持的模样,像一颗顽强的小草,遭遇狂风骤雨,依然百折不挠。
吴心仪犹豫着看向胡善祥,问道:“臣妾能先问太孙妃一个问题吗?”
胡善祥眉毛一挑,略带几分好奇的道:“你要问什麽?”想问就问呗,至于想不想回答那就是她的选择了。
“圣旨中说太孙妃上报的牛痘可治疗天花疫病,究竟是真是假?”说道最後,吴心仪的脸上和口中也不免带上了几分急切,迫不及待的等着肯定的回答从胡善祥口中说出,双眼一眨不眨的等着答案,好像有了这麽一个合心意的答案,她就能浴火重生似的。
“不是治疗,是预防。”胡善祥强调的说道。
真是让人受不了,她都说了几次了,牛痘是用来预防天花的,虽然已经得了天花的病人也能够用牛痘来治疗,甚至可以根除,但偷换概念这个她真的接受不来。
吴心仪恍惚被打击到了一半,苍白着脸退了几步,脚步蹒跚的好像站不稳一样,口中喃喃的道:“牛痘治不好天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