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记不起梦中少女的面容,像是蒙了一层雾。
一场诡异的艳梦。
李眉砂很快起身披衣,但他忽然瞥到了水镜中的一抹红痕,他的锁骨和肩背上零星落了几道红痕,是用指甲抓挠过的痕迹,月牙一样细小的印记,梦中少女柔软的手按在她肩上,或轻或重地抓挠,指甲圆润小巧。
到底,是谁……
他说不上来这一瞬间涌上的情绪是什麽,只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灵力威压荡开,殿中所有镜面轰然碎裂,发出清脆声响。
殿外几树木香花也被震落,花瓣落如细雪。
“公子?”殿外的仙盟修士纷纷跪下,惊疑出声。
“……无事。”李眉砂极快地用术法抹去身上的红痕,顿了一下才哑声吩咐,“备水。”
他平日里并无晨起沐浴的习惯,因此又补了一句:“备冰泉水。”
“是,公子。”殿外的仙盟修士很快应下。
他们恭敬得不像修为高强的修士,更像是卑微的侍者。
就连仙盟长老,都要退居侧殿。
一段时间後,正殿的大门才打开,殿外的仙盟修士整齐跪下,低头不敢直视从殿中走出的少年。
李眉砂束了发,衣袍也穿戴整齐,利落玄衣在日光下隐现金纹,他冷声问:“昨夜有人擅闯?”
“回公子,并无。”
李眉砂冰凉的目光冰雪一样掠过这些修士,母亲派来给他充当守卫的修士,修为自然不弱。
究竟是何人,竟然能越过好几个元婴期强者直入正殿,对他……
李眉砂的眼神越发沉冷。
这时,一名仙盟修士快步行来,跪下行礼道:“禀公子,应泊川求见。”
“让他过来。”李眉砂想起正事,眉眼冷肃。
“是。”
片刻後,应泊川再踏入正殿,只见李眉砂坐于檀木桌後,桌後是十六扇山河落地屏风,屏风後的仙盟修士低头跪坐,作为随时待令的侍者。
“大师兄。”应泊川恭敬行礼。
李眉砂并未看他,提笔悬腕,正在纸上勾画。
应泊川知道他这位大师兄不喜拖泥带水,立刻开始汇报:“百年前遗落玉曲的天外奇物,已经找到,确是一枚陨星碎片。”
他拿出一方玉盒,一个仙盟修士很快上来,捧过玉盒置于檀木桌上。
这玉盒通体莹白,但细看之下有一丝一丝的金线缠绕其上,像是某种高阶符篆。
李眉砂屈指在玉盒上一敲,鎏金符篆散开,白玉盒盖自动打开,露出里面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奇物,如玄铁如乌石,绵密而多孔。
“这枚‘卵’已经空了。”李眉砂冷冷一瞥,“天降祸星,以万物为血肉,生养邪物。”
“玉曲镇的丰盛馀孽已经尽数清除,只是,我们没有找到从卵里孵化出来的丰盛血脉。”应泊川观察了一下李眉砂的神情,见少年面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才继续说,“但我觉得有一个人,很可疑——她叫祝遥栀,是剑阁修士。”
李眉砂说:“霎雪剑?”
“是,”应泊川将在玉曲的所见所闻简要陈述,又说,“以剑阁那些人的修为,进入玉曲不久就会被邪神血脉污染,血肉开始畸变,但我观其丹田紫府,未有任何异化之象;而且,传闻祝遥栀喜欢师弟司空玉,但我却见她对司空玉态度冷淡,和传闻判若两人。”
“所以我怀疑,祝遥栀已经被邪物夺舍了,”应泊川眉眼一凝,“五阶以上的邪物,神智已经远超常人,夺舍并僞装成人,也不少见。”
“玉曲的陨星,只是戊三,远不到五阶。”李眉砂垂眸在纸上又落下几笔。
“可是,那些邪物会不断演化。”应泊川深深皱眉,“一开始由天外陨星滋生的邪物,乡野村夫就能对付,然後邪物就学会了他们的拳脚功夫,再然後就学会了王朝士兵的刀枪剑戟,再是仙门修士的灵力与术法。现在能够像人一样说话做事,也不是全无可能。”
李眉砂不置可否。
下一刻,他并指一推,写好的那张纸就飞了下去,应泊川双手接过,看到了上面几排人名。
最後一列添上了剑阁一行人的名字,“祝遥栀”三个字被用朱笔勾了起来。
李眉砂说:“将这些人派去菱镇。线人传来情报,魔教会在菱镇招新,一旦确证这些人与魔教有染,杀无赦。”
明朗天光照入,“祝遥栀”三字周围的朱砂像是一圈血迹。
“是。”应泊川低头领命,“大师兄放心,我等定不辱命。”
李眉砂略一颔首,然後起身离开正殿。
应泊川多问了一句:“大师兄是要去哪?”
浮雪一样翻飞的木香花瓣中,李眉砂的背影顿了一下,然後少年冷淡的声音遥遥传来:“找人。”
应泊川暗自奇怪,大师兄一向独来独往,有什麽人可以找的?
总不能去找女孩子吧哈哈。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