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琚这麽说着,他还是有些困难地坐直了身体。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疼痛并未完全离他而去。
李琚的头依旧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打着,一阵一阵地发昏。
身体内的温度仿佛失去了控制,时而热得像被熊熊烈火包围,时而又冷得像被凛冽寒风穿透
这种极端的忽冷忽热让他几乎无法忍受,脸色也因此变得愈加苍白。
尽管身体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折磨,但李琚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昭令闻。
“你在为我担心吗?”
昭令闻转过了头,不想回答。
李琚轻轻伸出手,抚摸上昭令闻的发丝,感受着那份细腻与柔软。
“我知道。”
昭令闻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
她转过头,目光与李琚相遇。
那一刻,所有的担忧丶焦虑丶痛苦仿佛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悄然滑落。
李琚擡起手,缓缓拭去了昭令闻脸颊上的泪珠。
“怎麽哭了?”
昭令闻却突然推开了他的手,动作中带着粗鲁。
她迅速用自己的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仿佛要将这份脆弱与无助彻底抹去,不让任何人看到。
“我没哭,是雨太大了。”昭令闻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努力保持着平静与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试图将这份突如其来的悲伤与担忧深藏心底。
话刚说完,似乎洞口外就隐约传来了阵阵声响。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听起来像是一群人的脚步声,步伐整齐而有力,显然训练有素。
无需多言,应该就是李琚的部下们到了。
昭令闻迅速搀扶起李琚,她的手臂紧紧环绕着他的腰身,而李琚则靠在她的身上。
两人相互扶持着,缓缓向洞口走去。
一见到李琚的部下,昭令闻立刻松开了手,让他们接过李琚,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
此时天空已经放晴,乌云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带来一丝丝温暖。
空气中弥漫着雨後清新的气息,昭令闻深吸一口。
“我先走了。”
李琚站直了身体,他凝望着昭令闻逐渐远去的背影。
—
下山远比上山要容易得多,昭令闻顺着蜿蜒曲折却已熟悉的山路,脚步轻快,很快就抵达了山脚。
她低头看了看篮子中满满当当的虞美人,那些花朵鲜艳欲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前往裴府的步伐。
一踏入裴府的大门,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悄然钻入昭令闻的鼻尖,那是一种混合着木烟与焦土的奇特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昭令闻的第一反应便是府中何处不慎走水,连忙加快了脚步,想要一探究竟。
穿过几道回廊,绕过几丛修竹,她终于来到了後院。
眼前的情景让她微微一愣,只见徐正卿正站在院中,手持一根点燃的香,全神贯注地对着一个燃烧的火盆低声念诵着什麽。
火盆中,一些不知名的物品正熊熊燃烧,释放出阵阵青烟,与空气中弥漫的焦味交织在一起。
“娘,你在干嘛?”昭令闻轻声问道,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
徐正卿闻声擡头,眼睛里闪烁着坚定与虔诚。
她轻轻伸手制止了昭令闻想要靠近的脚步:“令闻,你先别过来,娘在给子旷做——法呢,保佑他在战场上平平安安的。”
这样的事情,昭令闻在裴溥原出征後,已经在裴府见过不少了。
每当夜深人静,或是晨曦初现之时,徐正卿总会独自一人,或是邀请几位同样信奉的妇人,在後院举行这样的小仪式。
她们或念诵经文,或焚烧符纸,用各种的方式祈愿。
徐正卿很是相信这些看似虚无缥缈却又充满力量的仪式,这也是自己能够为他们做的唯一事情。
在裴溥原走後的第一天,徐正卿就开始有所行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昭令闻虽然并不完全相信这些仪式能够真正改变什麽,但她深知这是徐正卿的一片心意,她从不反驳,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徐正卿的尊重。
徐正卿的嘴中念念有词,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儿子的深深挂念:“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昭令闻也默默地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保佑子旷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