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抱着我,亲吻我,当我们躺在床上时,我挡开了你。
你不解地看着我,迷离的眼里全是赤忱的爱意:“君伏?”
我把灯芯挑灭,在黑暗里握住你,听见你逐渐粗重的喘息。
你倾下身来,褪去我的红衣,鼻尖贴着我的鼻尖,细细密密地吻着。
那一夜,我任你施为。这偷来的时光如此美好,我忍不住要放纵自己陷进你的吻和拥抱里。我骗自己,明天醒来你只会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事如春梦了无痕。
可你什麽都记得,我也忘不掉。
我们在熹微的晨光里相望的时候,你忽然对我说:父母曾说过,我小时候性情与现在大不相同,可我怎麽也想不起我小时候是何模样,直到遇见你,我忽然想起了些回忆,这才终于有了快活的感觉,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麽吧?”
我唯有以沉默回答你。
你也不再说话,只是又吻过来。
吻在身体上,催人泪下。
我的心发出一阵长鸣,那是声嘶力竭的悲哀的喧嚣,但是无人可回应。
我手下留情放过的那些人转眼便又来了。从我诞生至今,凡人都因我是他们山里的妖怪而千方百计想至我于死地,我早已习惯了。
但这一次,我没力气了,他们在这里,我无法再留在你身边,使只能故技重施,再封你的记忆。
若有一回,你能寻来此地,那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
他看完信,转过身去,走进满是尘埃的里屋,那里空无一人。
门外却在此时响起一个人的低喘声,痛苦中又带着丝笑意。
"老马啊,你带他来了吗?"
老马用一声浑浊的嘶呜回答他。
于是那人叹了一声,说:"是时候了。"
门又吱呀一声开啓,刚看完信时的愤怒,震惊,悲哀全数褪去,只有爱留下了。他眼中也只剩下那人愈发苍白的脸和依旧灼眼的红衣。
他问老妖怪:"你凭什麽让我忘记一切。"
老妖怪自以为是地又叹一声:"也许只因为我想让你忘了我吧。"
他奔过去,在春夜淅沥的雨声中听见自己比春雨密集响亮的心跳声。
老妖怪还算没有太过绝情,竟留下了一匹识途的老马和一封积满尘埃的信。
他把老妖怪抱住了。
老妖怪总是矛盾的,他若即若离,却始终让自己低下身去,一直低到尘埃里。
他是春天大路上湿漉漉的尘埃,从万古到今一直等着有个人将他扬起。
门在身後被微风轻推过去,他们就都在春雨里了,他们爱过春雨,也恨过春雨,现下却再也分不清爱恨的界限了。
当门关上的一刹那,他飞扬起来,抛弃了一切矛盾的落寞。
飞到云端再飞回春天的大路,他变得比春天更像春天。
被他吻住的那一刻,尘埃落定在春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