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只是他听到身前的动静,懒懒掀起眼皮,看到是喜恰,金光熠熠的眼眸里才闪过一丝怔愣。
“喜恰,你?变了许多。”他打量了喜恰一眼,说话的语气倒如往常。
喜恰却?因此微微一怔。
天庭三百年岁月里,已经鲜少有人会唤她喜恰了。
就连知道她名字的玉女,不知从何时起,称呼也?逐渐成?了软软。她是天庭的软软仙子,是哪吒的灵宠软软,却?从不是她自己,浑浑噩噩着,原来是自己逐渐忘却?了本名,忘记了初心。
沉默着,她从玉锦袋中拿出了很多准备好的吃食。
“俺老?孙有种?感觉”孙悟空见她不说话,整个人还神情蔫蔫地,倒也?不在意,犹自说着,“俺像是你?的老?祖宗,你?每次来像上供似的,准备一堆吃的玩的,唯恐我这?个老?祖宗过不好。”
他的本意是逗逗她,让她笑一笑。
但喜恰没有笑,神色恍惚,却?也?应了他的话:“悟空哥往后,我或许很久不会来了,也?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或许,她该想明?白了。
她与她心念的人从始至终就没有缘可言,唯有一点?主仆情分在其中,唯有她不甘心,又不可得。
孙悟空眼露一丝惊诧,却?没有细问,只是点?点?头。
他复又说:“喜恰,你?真的变了许多,是天庭待得不舒心?”
喜恰为他梳理猴毛的动作一顿,嘴唇紊动半晌,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变了多少,本就有近百年没有来过五行山了。
天上与地下时间流逝不一,直至此刻,她甚至不知如何问孙悟空,他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总憋在心里有什么意思。”孙悟空瞥了她一眼,对她这?个样?子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还记得上次你?来五行山,俺老?孙说你?看上去?就不大开心吗?”
喜恰顺着他的话想到了上次见面,但由于浑噩的百年里,她太久待在水华苑,很多记忆变得恍惚起来,再想竟是有些想不清了。
不开心么?她也?不知道,也?说不出,她不擅长诉苦,更不擅长辩驳,所有的话压在心头,和谁都难以倾诉。
“那时,我是骗你?的。”孙悟空紧接着道。
因他的话,喜恰错愕着看他,似乎很是不解。
恍惚才想起来,那次的确没什么不开心的事,那时她才发觉自己喜欢哪吒,起初还是甜蜜欣喜,而后才患得患失
“但从那时俺老?孙便料到了,终有一日你?会变得如此时一样?郁郁寡欢,也?算是给你?提了个醒吧。”孙悟空懒懒打了个哈欠,看似随意,目光却?是凝在她身上的,“我问你?,你?如今开心吗?你?待在天庭,可有意思?”
喜恰回答不上来。
她只觉得那一瞬间耳朵嗡鸣,睁大的眼睛也?不自觉酸涩,又强忍着泪水,一滴也?不愿落下。
孙悟空难得叹了一口气。
“我不开心。”她终于开口了,清澈的眼眸不再清澈,含了一丝迷茫,“我不想”
身处密不透风的束缚漩涡之中,她似乎难以呼吸,四肢也?被紧密的藕丝牵引,苦苦挣扎百年。
她不想做哪吒的灵宠了。
但这?句话到底没说出口,深呼吸一口气,喜恰换了个话题:“悟空哥,天蓬元帅有消息了吗?”
喜恰此次来,除了与孙悟空话别,便为的是此事。嫦娥仙子托她寻天蓬元帅,后来她却?一直待在云楼宫中,事情看似丝毫没有进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孙悟空身上。
但孙悟空也?摇了摇头。
“没有。”他皱眉,辉光闪烁的眼里含着思索,“但我将要离开五行山了,届时路上,可再替你?去?寻上一寻。”
放她
喜恰一愣,心里终于泛上涟漪,声音也带了一点激动:“悟空哥,你真的要”
她真心实意为孙悟空感到高兴。
原本就是因为善念善缘与孙悟空结识,他一人寂寥孤独,被压在山下这么多年,使得她总放心不下。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可以脱离这里,重获自由。
孙悟空瞧见她眼中显而易见的激动神色,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轻点?起头。
“前些日?子,观音大士来?了五行山,要我等候一个从东土大唐来?的取经?人,他将会劈开山收我为徒,再与他一同西行去”
喜恰缓缓听闻他的解释,心生?一点?异样。
她反复咀嚼着观音大士、东土大唐、西行取经?这几?个关键词,电光火石间心里闪过一些想法,再想却又?摸不着头脑了。
“悟空哥,此?番是要皈依佛门?”
孙悟空被如来?压在山下这些年,心中自然是有气有愤恨,喜恰也听他说过许多遍。
但此?刻,孙悟空神色坦然,眉眼洒脱,只是懒
懒看了她一眼:“万事一念之间,是道还是佛皆由自己选,也没什么两?样。不管从前多少怨气,只消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诸事也该抛下了。”
囿困此?间的人,很难得寻一个机会。若有,千金也难换。
喜恰怔怔想着,事到如今,她自己何尝不是被困着呢。
“喜恰,自由可贵。”孙悟空看着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