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在梅家日子过得好,乔老夫人没有烦心事,身上长了点肉,穿着打扮都干净整洁,笑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大户人家老太太的风采。
过了两日,张大娘子的儿子满月,她男人申大郎来梅家送红鸡蛋,并两斤切片晒干的野山药,还有两斤嫩竹笋干。
渔娘叫管家收下了,回送了半匹细棉布,申大郎不肯收,管家劝了许久才叫他收下。
“我们家小姐跟你家娘子打小认识,本来就是手帕交,论理,你家孩子满月这麽大的事,我家小姐该去你家瞧瞧你家娘子,只是我家小姐才定了亲事,不好出门,还请你们夫妻原谅则个。”
申大郎惶恐,忙说不敢。
梅厚见话说到位了,也就不留了,叫门房送申大郎出去。
申大郎去邓家送红鸡蛋,淼娘在屋里哄孩子没空闲,叫她的管事妈妈去回礼,客客气气把申大郎送走。
申大郎捧着回礼回家,他爹娘看到这些实用的好东西,都觉得这大儿媳真是不一般,凭她一个农女竟跟城里的小姐们论上交情了。
申大郎他爹道:“大郎她娘,大郎媳妇儿说想要做什麽甘草陈皮,今年她怀孕生孩子没来得及,明年她要做你别多嘴。”
“我知道。”老太太哪敢反对啊。
“老大,这些东西是人家给你媳妇儿儿子的,也不用分给底下弟弟妹妹,拿去屋里交给你媳妇儿,叫你媳妇儿处置。”
“哎,爹,我知道了。”
家就这麽大,张大娘子的门没有关,屋外公婆和她男人说话她听得一言半句,就知道什麽意思了。
渔娘和淼娘这是怕她过得不好,特地给她做面子啊。
张大娘子捏着儿子的小肥手笑着道:“好孩子,快快长大,等到明年春天,天气暖和了,娘带你进城去看两位姨妈。”
才满月的小家夥听不懂话,肚子饿了,只会抓着他娘的手指饿的直哼哼。
张大娘子笑着抱起儿子,真是个小肥猪。
农家的孩子都是黑瘦黑瘦的,想养肥可不容易呢。
快过年了,劳累一年的乡下农人家家户户都准备倒腾吃食准备过年了,城里手中有几个银子使的人家更是热闹,买肉丶买鸡,量身做新衣,天气越来越冷,街上倒是比平日里还要热闹几分。
腊月二十,一艘东来的船停靠在南溪县码头,贺文茂身边的管事贺昆带着一个小厮从船上下来。
“你快家去禀报老爷,再带三驾马车来。”
“是。”
船靠岸了,船上的人也不下来,贺昆一个人守在码头上等人来。
贺家的小厮急匆匆跑回家禀报消息,不过两刻钟,贺宁远亲自赶着马车来,後面还跟着两辆马车。
等马车停下,後面的马车上跳下来十来个护卫,有几个护卫身上还穿着梅家护卫的衣裳。
阮氏也来了,她动作慢些,从马车上下来时贺宁远已经跑到前头去了。
贺掌柜从来是笑着一张脸,此时见贺掌柜黑脸,眼底隐藏不住的忧心,码头上脑子灵活有眼力劲的人都知道不对劲,猜测可能出什麽事了。有看热闹的人上前围观,被他们赶走。
“去去去,都去干活儿去,有什麽好看的。”
南溪县码头上最大的一家是邵家人,邵家掌柜见不好,立刻吩咐手下的管事和小厮前去帮忙。
贺宁远拱手谢过,也来不及寒暄,他慌张上船:“大郎!”
“爹,文茂在里间。”
孟氏如今怀孕已四个月了,肚子大起来,但是她脸颊却瘦得凹进去,一路回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贺宁远只看了儿媳一眼:“好孩子,你受苦了。”
丈夫受伤,孟氏一路上只靠自己撑着,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
阮氏跟上来,看到儿媳这般,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上前抱着儿媳:“不怕啊,不怕,家来了,有爹娘在,谁也欺负不了你们。”
贺宁远走到里间船舱,他的大儿子,他打小聪慧懂事的大儿子,无力地躺在床上,断了两条腿,右胳膊也断了,左边脸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还红肿着。
“爹。”
贺文茂昏昏沉沉醒过来,想起身,却不能动弹。
贺宁远再也忍不住,扭头红了眼眶。
贺文茂却笑了:“爹,我能活着回来已算不错,您就别哭了。”
“胡说,我哪里哭了。”
贺宁远勉强忍得住,阮氏冲进来看到儿子这般样子,想抱儿子又不敢伸手,顿时委顿在地上,痛哭起来:“老天爷,我家积善成德,为何落到这般田地啊!”
贺宁远丶贺文茂父子悲从中来,一时忍不住,都落下了泪来。
孟氏咬着牙齿不吭声,手中的帕子扯拉了丝,定要为大郎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