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毒、净化。”
宣宸皱眉。
宣渺在一旁解释道:“地龙蛊是仅此于金蚕蛊的霸道蛊虫,它对任何的气味、余毒都非常灵敏,而你的身体已经被药物完全侵蚀了,不去除的话,地龙蛊很可能会立刻攻击你,而不是与蛛王傀厮杀。”
原来如此,宣宸看着那一桶非常不友善的浴水,几番犹豫之后,最终闭着眼睛还是踏了进去。
“唔……”
熟悉的疼痛席卷而来,仿佛身体插满了尖刀,痛彻心扉,深入骨髓,宣宸蓦地睁开眼睛,咬紧牙关,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手臂。
可惜那不是裴星悦的。
“啊——痛痛痛……宣宸,你想谋杀亲姐啊!”宣渺答应裴星悦照顾好弟弟,就老老实实地守在旁边,一个不小心手臂就被钳住了!
只见他指骨泛白,手背青筋毕露,将修剪圆润的指甲扎深深地进了宣渺的手臂里,抓出道道伤口,鲜血淋漓。
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能被逼出这般力气,可见这桶药浴的可怕之处。
若是裴星悦,他不会喊疼,只会心疼宣宸。然而宣渺的眼泪花子却是被痛出来了,挣扎又挣扎不开,只能抽出金针对着自己的手臂扎了几根,掩耳盗铃般短暂地麻痹了知觉。
怪不得芸芸万千之中昭王独中意裴星悦一人,能心甘情愿地一起陪他度过煎熬,只有这一个。
“忍忍……宣宸,为了活命,忍忍……”宣渺哆嗦地安慰他,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只见并不算浑浊的水逐渐弥漫上乌黑,带着丝丝血色,腥臭的味道却更加浓郁,仿佛宣宸身体里的毒血被排了出来。然而同时也引起了蛰伏已久的蛛王傀躁动,苍白的皮肤之下,暗色的筋脉产生一阵一阵的蠕动,仿佛蛛丝在蜷缩在翻涌。
宣宸额头布满汗珠,牙齿死死地咬着唇,很快唇破溢出了血。
外在的疼痛,加蛛王傀的躁动,他说不清到底哪个更加生不如死,他的思绪一片糊涂,眼前阵阵发黑,无比混乱,只有脑中的一根线紧紧绷着,告诉自己不能断。
耳畔响起尖锐的耳鸣,他恍惚中看到宣渺的嘴在张合着,可是他听不清在说什么,忍着忍着,终于忍过去了。
然而这并非一次就够了,为了让地龙蛊全力以赴对抗蛛王傀,宣宸至少还需要两次。
*
在宣宸为了金蚕蛊吃尽苦头的时候,裴星悦却为了一个能减少宣宸痛苦的借口全力以赴。
那座高峰是苗疆圣山,只是用来朝拜,没有人会去攀登,因为太高、太陡、太峭,只有猎鹰才会徘徊在半山腰筑巢。
不过作为合一境大宗师,裴星悦登上了雪峰,背着背篓,迎着寒风,紧紧地抓着峭石,不看下方云雾缭绕,这个高度哪怕大宗师跌下去,怕也得粉身碎骨了,他只是拼尽全力目力所及地到处寻找那两种草药。
多依说只有白雪覆盖的地方才有,可是他已经看到雪了,然而白色峭壁之上连野草不都长,哪儿来的草药。
裴星悦心里着急,他已经用去了三天时间,今日若再找不到,怕是连赶都赶不回去了。
内力在这两天的攀登下耗得差不多,呼吸变得有些困难,火灼的内力能抵御寒气,却也消耗极快。
裴星悦望着峰顶,咬了咬牙,干脆继续往上攀登,或许在山顶上会有呢?毕竟是罕见的草药。
他的手指因为抓握岩石,被刺、被划、被磨……已经布满伤痕,痛感变得麻木,以至于在一口内力提不起来之时,忽然手下岩石碎裂,人从峭壁上跌了下去!
速度太快了,裴星悦一把丢出腰间绳索,套住了峭壁上突出的岩块,这才止住了下落。
可惜短短几个呼吸,他却已经远离了雪峰,估算一下距离,再重新爬上去就得花上不少的时间,日头已经过半。
裴星悦心中难免有些绝望,一时间望着脚下云雾面色茫然,他真的能找到这两种草药吗?
当时的豪言犹如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他咬了咬牙,重新趴在峭壁上准备继续攀登。
可忽然,脸侧的一朵小绒花吸引了他的注意,峭壁上的植物本就稀少,他观察着这朵小花,总觉得万分熟悉。
他一手抓紧岩石,一手伸进的怀里将那张古旧的纸找出来,打开,放在小花旁边比对了一下。
这不是融香花吗?
可融香花不是应该长在雪峰上,怎么在半山腰?
他皱了皱眉,又望了望四周峭壁,孤零零的几颗坚韧的野草长在缝隙里,然而其中有些模样也很熟悉。
离魂草……
一朵花或许是巧合,那再来一株草,这就不是偶然了?
南阿部族作为土著,对附近的山峰绝对熟悉,草药长在什么地方怎么可能会记错?而且是炼制金蚕蛊那么关键的草药!
裴星悦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多依吞吞吐吐的话,躲闪而惊讶的眼神,如今回想起来都是破绽。
他们在骗他!
那一刻,裴星悦全身的血液倒流,心像这片雪山一样寒冷。
宣宸……
他一把震断了绳索,将背篓丢下了悬崖,然后奋力一跳,就这么垂直地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