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除夕这日,年珠穿戴整齐,刚要进宫时,就听说了消息,说是年富浑身是血,刚被送了回来。
聂乳母说起这件事来,面上都带着几分不忍心,低声道:“二公子未免也太惨了点,被人伤的浑身是血不说,说是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就连手指头和脚趾头都被人砍了。”
“二公子被丢下马车时,还有人丢出一封信来,说从此之後二公子所欠的那些钱就一笔勾销呢。”
毕竟那些人想着年富到底有个当皇贵妃的亲姑姑,到底不敢将事情闹得太过,要了年富的性命,便想法子叫年富下半辈子生不如死。
年珠是一点不意外这些人惠做出这些事情来,毕竟皇上登基尚不足一年的时间,这些世家勋贵历经先帝的仁善,总觉得皇上也会与先帝一样给他们留些颜面。
殊不知,这些事传到皇上手上,正好给了皇上拿这些世家开刀的借口。
年珠不紧不慢道:“年家已是今非昔比,若换成从前,姑姑贵为六宫之首,额娘与伯母皆会受邀进宫参加除夕家宴。”
“但如今一来是尚在皇上孝期,二来是年家早已不复从前,整个年家也就我被邀请进宫,进宫的时间可是一点都不能耽搁。”
顿了片刻,她道:“罢了,虽说时间紧张,我还是去看看二哥吧。”
如今她已穿戴整齐,便去了年富院子一趟。
从前年富的院子可是年家最热闹的院子之一,这院子萧条了许久,如今是难得热闹起来。
并非因宾客衆多,而是年家上下老老小小都在这儿。
朱太医正沉着脸给年富号脉,年富的妻子马佳氏守在床前呜呜咽咽哭个不停,至于年羹尧丶年遐龄等人皆悉数到场,一个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年羹尧一看到年珠过来,就低声道:“珠珠,今日你不是要进宫吗?过来做什麽?”
“若是你迟到了,落在许多人眼里只怕又是对皇上不敬不满。”
年家早已不是当初的年家,皇上也早已不是当初的雍亲王,万事得愈发小心才是。
年珠轻声道:“我听说二哥出事了,所以来看看二哥……”
她的话还没说完,朱太医就摇摇头,长长叹息了一声。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朱太医面上。
年羹尧更是迫不及待道:“朱太医,怎麽样?富儿有事吗?”
“唉,以後年二公子只怕就是个活死人了。”医者父母心,朱太医也是有儿有女的人,瞧见好端端一孩子变成这样子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你们也别怪我说话难听,那些人刀刀刺向要害,既不至于叫人丢了性命,却又能叫人生不如死。别说我,就算是华佗再世,只怕都无力回天。”
“以後他只能终身躺在床上,足不能走丶肩不能扛丶手不能提丶口不能言,就连每顿饭都要人喂……”
他这话一出,以年羹尧在内的所有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马佳氏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她本是高门嫡女,原以为嫁进年家是享福的,没想到年纪轻轻就遇上这等事。
觉罗氏等人纷纷凑上前安慰她,可她却是越哭越来劲,扫眼间,她看到了站在年羹尧身侧的年珠,顿时就不管不顾叫了起来。
“是你,定然是你害的二公子!他先前就与我说过,说你不是个省油的灯,说你向来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定会觉得玉柱害你是他在捣鬼!”
“先是玉柱不明不白死了,再是隆科多那些私産不见了踪影,定然是你栽赃陷害到二公子头上,想要所有人都对付他……”
年珠不由朝马佳氏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没想到年富蠢不可言,所娶的妻子倒还挺聪明的!
可惜,马佳氏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郭络罗氏冷声打断道:“你这孩子,莫不是糊涂了?明明是富儿欠下巨额赌债,与珠珠又有什麽关系?”
“难不成是珠珠强按着富儿去赌钱的?我看富儿落得这般境地,与你也是不无关系!”
马佳氏虽不得年富喜欢,却到底是年富明媒正娶的妻子,因其贪慕虚荣,没少借着年家和年富的名头四处敛财。
觉罗氏是继母,年羹尧是公爹,按理说谁都不好插手此事,特别是在年富落得这般凄惨下场的情况下,但年羹尧忍不住道:“马佳氏,且不说方才珠珠过来时带了许多补品,也不说正是靠着珠珠的面子,才能替富儿请来朱太医,就说在四川那几年,他们兄妹两人是如何相处的,我是看在眼里。”
“富儿身为兄长,却毫无兄长的样子,倒是珠珠,每每对上他,总是多加避让。”
“若珠珠想要害他,何必等到今日?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更不会给他留下一条命呢!”
低眉顺眼的年珠什麽话都没说,别说年羹尧呢,任谁看到她这般模样,都不会怀疑她是凶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