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没法子,只能将银票与东西收下来。
此时的年珠仍趴在窗边看外头的簌簌大雪,她虽是个懒散的,但一连多日憋在屋内不得出门,只觉得自己要长霉呢。
可偏偏年若兰盯她盯的紧,就连她想要去院子堆雪人也不行。
年若兰是标标准准的大家闺秀,便是数月不出门也觉得没什麽,如今瞧见年珠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只觉心疼。
“珠珠,你若想堆雪人,我差几个小太监堆雪人给你看好不好?”
“你想要几个雪人,就叫他们堆几个雪人。”
“你这样漂亮的一小姑娘,哭丧着一张脸可不好看。”
“姑姑,这雪人要自己堆才有意思,哪里有看别人堆雪人的道理?”年珠是哭笑不得,微微叹了口气道,“这雪都下了好多日,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停呢。”
年若兰看了年珠一眼,道:“罢了,你去外院书房一趟吧,给王爷送些茶汤过去。”
“昨晚王爷又去找十三爷喝酒去了,定然是没少喝的。”
年珠欣然领命,换了厚衣裳,穿上氅衣,高高兴兴就出门去了。
四爷本就是个强迫主义者,雍亲王府的一山一水,甚至一草一木都大有讲究,积雪之下的雍亲王府,似共幽思,雪覆冰凝,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只有这莹白积雪,有种雅致清幽之美。
年珠一步一个脚印,踩在积雪之上,边走路边赏景。
等她行至外院书房,很快就有小太监将她迎了进去。
年珠一进去却是傻眼了。
怎麽弘时也在?
更要命的是,这书房里的气氛好像不大对劲。
一时间,年珠却是进退两难,偏偏因屋子里烧着地笼,小太监将她领进去後就关门退了出去。
年珠心中很是懊恼,早知道她就乖乖待在听雪轩好了,没事过来凑什麽热闹呀!
四爷早已没将年珠当成外人,随手指了指炕,道:“珠珠,坐吧。”
说话间,他的眼神又落在局促不安的弘时身上,扬声道:“你不是说找我有要紧事要说吗?有什麽话直说就是,男儿家说话吞吞吐吐的,像什麽样子!”
弘时一看到四爷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他就不明白,他身为四爷的嫡长子,不论他做什麽,四爷都看不顺眼。
他在四爷跟前越是战战兢兢,四爷越是看他不顺眼,如此更是形成了闭环,惹得他在四爷已习惯性佝着腰驼着背,毫无男儿模样。
如今他没有接话,只拿眼神偷偷去瞄年珠。
四爷看到这一幕是愈发来气,呵斥道:“怎麽,有什麽话是旁人听不得的?既然如此,当初你一日日往听雪轩跑什麽!”
若换成个但凡聪明点的人,定能察觉不对劲。
可惜,弘时根本不是个聪明人,只以为是年珠或年若兰背後告状,偷偷瞪了眼年珠後,这才开口道:“阿玛,儿子今日过来的确是有要事的。”
他低着头,压根看不到四爷脸上的怒色,声音小小道:“前几日弘暹堂兄喜得女儿,邀请我们一衆堂兄弟前去诚亲王府喝酒,儿子这才知道弘暹堂兄加上这个刚出生的女儿,已有三个孩子。”
“说起来,弘暹堂兄也就比儿子大上两岁而已。”
“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阿玛对儿子的亲事可有什麽打算?”
年珠瞧见四爷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上几分,忍不住摇摇头——看样子弘时这是忍不住了啊!
四爷身为人父,就算嫌弃弘时,不过是恨铁不成钢,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替弘时寻摸亲事。
他知晓弘时母子三人的动作後,不过故意透了点风声出去,弘时母子三人就彻底坐不住了。
“我并无什麽打算,怎麽,你自己可是有什麽打算?”
“阿玛!”弘时瞪大眼睛,他分明听小鳞子说阿玛有心替他求娶郭琇之孙女的,小鳞子收了他们那麽多银子,他相信小鳞子定不敢骗他们的,“当真如此?儿子,儿子……怎麽听说您有心为儿子求娶郭琇之孙女……”
他的声音是越说越小,虽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可若是再不说,那就晚了啊!
“阿玛,且不说那郭琇是汉臣,就算他当年得皇玛法看重,但他已去世五年。”
“若儿子真的娶个汉臣的孙女,以後在一衆堂兄弟跟前都擡不起头来……”
郭琇?
年珠曾听四爷提起郭一次,对这人有点印象。
郭琇不仅是汉人,更是寒门出身,任职知县期间,就因改革赋役制丶推行版串法,明断疑案,很受百姓拥戴。
而後他升官後,被人称为“铁面御史”,更是上书言明纳兰·明珠之罪,纳兰·明珠惨遭罢官,曾一度很得皇上看重,即便他已去世五年,但在汉臣之中仍颇有威望。
她甚至能想到弘旺等人是如何劝弘时的,无非是说四爷想要借着弘时的亲事拉拢一衆汉臣,叫汉臣看看四爷是多麽礼贤下士,将满汉当成了一家,但这门亲事一旦定下,唯有弘时会成为衆人的笑柄。
毕竟就连身份尊贵如年若兰,因她是汉军旗的身份,顶天也就只能给四爷当个侧福晋而已,一衆皇子皇孙正妻的位置,还是要留给满人的。
年珠只觉弘时也是够蠢的,就算四爷真有拉拢汉臣的心思,弘时的亲事也得皇上点头才是,弘旺等人都能猜出四爷的“狼子野心”,皇上怎会猜不出?四爷又怎会做这样冒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