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鹤青从院子外面进来,看到门外的穆国公,欠身行礼:“见过国公爷。”
穆国公注意到鹤青手里的诏书,眼眸微沉,转头看向唐澄。
迈步走到唐澄身边:“殿下,陛下召您回京。”
“……”
“殿下……”
空气里是死一样的沉默,只有唐澄空洞地坐在原地。
穆国公看着唐澄,迈步走上前,头上发丝苍白:“殿下,既然陛下有诏令——”
唐澄擡起那双空洞的眸子,声音沙哑:“我不走。”
他现在一刻也不想离开穆英。
穆国公沉沉叹了一口气,如今朝中情况,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清楚,唐澄这次走在英帝前面揪出外族,定然要受到猜忌,本就前路难行,恐怕会彻底父子离心,语重心长:“殿下,要让英英没有後顾之忧,你就不能倒下。”
唐澄不说话,把头埋得极低,因为痛苦而肩膀颤抖。
“你应该比谁都了解你的父亲。”
空气陷入沉默,穆国公此刻是一个长者岳父的身份劝他,帝王的猜忌下,多少身不由己,已经有太多血淋淋的例子。
唐澄伸手捂住眼睛,眼泪落在手心上,烫的难受,起身走到穆国公面前,弯膝跪地,叩拜行了一礼。
在场的人见状深吸一口气,就连穆国公也一愣,立马伸手把他扶起,清晰的感受到了少年人的颤抖崩溃,太多承受在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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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山尘埃落地,唐澄奉诏带着唐滨赶回京城。
大殿之上,龙椅上的英帝削瘦了一大圈,威严的眼眸看到唐澄的憔悴,明显一愣。
父子相互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怎麽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英帝叹了口气,唐澄变了许多,如今做的许多选择都让他这个父亲出乎意料。
唐澄跪在原地,那双眸子满是冰冷,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父皇,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英帝眸中不悦:“混账!朕所作的,都是为了你们,你倒是一直在跟朕作对?”
“哈哈哈……原来一直都是儿臣在跟您作对?”唐澄擡起眼眸,眼睛里满是嘲讽,曾经那个威严的父亲,如今在他心中早已满目犬吠:“您若要儿臣的命,直接拿去,为何要牵连那麽多人,您是觉得,万般人都要像您一样,变成孤家寡人,一辈子不能回头,才痛快!”
上一世,他早早搬离皇宫,为了保护弟弟远离权力,为的就是远离纷争,却没想到,因为自己,反而把这份痛苦转移到穆英身上。
话音落下,一声清脆的茶杯碎裂声传入耳朵,英帝被气的脸色发黑:“混账东西!你能有今天,这些都是谁给你的!”
唐澄擡眸看着英帝,那双凤眸中带疏离和厌恶:“当初母後被人设计,连累外公,为了宫中大局,忍到病倒。弟弟高热不退,却无太医诊断,差点这辈子站不起来。担心穆国公手握兵权会网络别族,便一纸婚约两家联姻,却在儿子身边安插眼线,破坏夫妻感情,误了别家的女儿。
从来都别人得原因,可如今的一切是谁造成的!纵容五叔吞并,野心滋长,最後谋反,敲山震虎,假意宠爱,勾起兄弟间隙,无视淑妃在宫中搞得小动作,放纵外戚猖獗,此番种种不都是您的手笔!世上最难的事,便是你大凉皇帝的儿子。”
英帝眼神一愣,随後被暴怒取代:“你这是在干什麽!逼问你的父亲!”
唐澄嘴角一阵腥甜:“儿臣不敢质问您,您也不用再做什麽弥补,当年需要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今我只求你能放过的穆英,若您的双手伸到她身边,便莫怪君臣父子无缘再做。”
英帝被气的捂嘴猛咳,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儿子质问:“逆子!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唐澄闭眸深吸一口气:“真是为了我吗?为了让我兄弟反目,妻离子散,父皇,世上不知您一人有心,人人皆有,大哥有,唐滨有,就连老五他也有,您排挤大哥,放纵老五,难道没人能看的出来?所谓的温情家宴,不过是琉璃镜里烂透了倒影。”
英帝看似追求家人温暖,可他却一直在坐着本末倒置的事情,以为可以操控任何人的命运,只是用权力把所有绊住,然後变成和他一样没有血肉的骨头。
从上一世登上皇位的时候,唐澄就该清楚,这背後的始作俑者,直到那日大雪中穆英的离世,成为引爆矛盾的最後一根引绳。
说着起身,朝英帝深深一礼:“儿子不日便会奉诏赶赴西境,还望父亲龙体康健。”
留下英帝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唐澄想过和缓的结局,所有他想帮助太子稳定局势,带着穆英离开京城,只是没想到适得其反,反而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