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郎君伏在她心口,气息是暖热的。
刹那间冷热交替,她像是失了魂,怔怔望着房上梁木,缓过好一会儿,才渐渐哭出声音。
“上次不是这样的……”
饶是裴玄章被她惊得不轻,又未能尽兴,虽知是她承受不住,早攀仙境,还不至于昏厥,也连忙抱她起身,不住安抚。
他贴近她唇畔,勉强辨认她呢喃音节,一时失笑,温和劝道:“此处只有我们两个,韫娘,没什麽丢人的。”
不一样便不一样罢,书本上虽没写得这样详细,但不需明言,那时他们都是第一次,怎麽能一样呢?
这种事情就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也丢人的呀,谢怀珠委屈道:“阿娘说我从三岁起就不溺在枕席上了……”
和那日紧张过後的短暂舒适不同,她方才惧怕得无以复加,人的心怎麽能跳得那样快,生怕下一刻就会气绝。
就连身体也控制不住,还不如小儿懂得廉耻。
裴玄章不知当如何与她解释舒服的区别,轻拍了拍她,教她靠在肩头平复心情,复又往返数下,便温和地放过了她。
然後当他向後退了半步,谢怀珠浑身一颤,忍不住呜咽出声。
他今日确实心火过旺,委屈了她一番,即便这样尚且不足,自斟了两盏冷茶,才觉好些。
“方才也是我太孟浪了。”
他对弟妇确有不轨之心,可他一向能很好地压制住,又吃过药,不应当失控如此。
谢怀珠下了榻之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见郎君面上也有几分羞惭,反而忍着怯意安慰道:“没事,我知道郎君只是难受,不生你的气。”
这话说得断断续续,虽然水到渠成,可她一个初嫁的女郎,没法很平和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仔细回忆,正经的夫妻却像是偷人,她竟从中获得一种难言的爽利,软到难以说出话来。
但是……谢怀珠这疑惑压在心底许久,要不是白日都做过这事,她还不好意思地说出口:“可是郎君都不像婚前那样亲我,我才有点不喜欢。”
他们婚前又不是没亲过,就是磕磕绊绊的而已。
裴玄章闻言目光微冷,二郎曾说,因为这一段亲密,弟妇会担心有孕。
是怎麽样的亲昵才会叫一个女子以为自己有怀孕的可能?
他压下那阵情绪,解释道:“方才饮过酒,气味不佳。”
他不是没读过这些,皇帝这两年琢磨着炼丹,他也听方士们说过时下十分流行的房中术,但他不能接受这种亲近的方式。
生儿育女也用不到这个。
一对陌生男女如何会口唇相贴,还要交换津液,不仅不有趣,还令人生厌。
後来虽动过这念头,可他想着该离弟妇远些,即便要试,也不该是和她。
他有些後悔饮酒。
谢怀珠没想到他是为这闹别扭,一时忍俊不禁,凑过来在他颊侧亲了一口:“这还差不多!”
裴玄章暗忖,他须得向宫内方士再讨要几本来。
谢怀珠并未注意到夫君的异样,因为她只要目光稍移,就能瞧见满地字纸,满足的笑意顿在唇边。
就在夫君的靴边,世子端正的行楷映入眼帘,只是开头“奏,兵部侍郎臣裴玄章”几个字被污了半角。
那是上给皇帝的奏疏,她同郎君是闯了大祸了!
裴玄章顺着她目光望去,处理公事的地方用以逼迫良家女,这竟然也是他能做出的事情,然而做都做得出,他也不愿教她担惊受怕,温言道:“兄长教过我书法,我临摹字体时可以乱真,再抄写一份就好。”
虽是如此,可这实在是对不住世子,谢怀珠望了一眼字迹污掉的奏章,心有馀悸。
清醒过来,还得收拾残局,谢怀珠回过神来,懊恼万分,他们刚刚为什麽不在椅上!
奏章还没呈上去,抄一份一模一样的应当还好,但是世子回来之後,要是知道为什麽墨迹会洇开,那她和二郎都不用活了!
裴玄章见她乌发浸汗,娇怯妩媚得不像样子,虽体味了许多妙处,可也生出些羞赧。
弟妇说的不对,他并没有醉,是全然的清醒。
他只出了些汗,微微气喘。这些事情还不劳动谢怀珠去做,他亲手替她一层层披好衣衫,又将需要重新誊抄的字纸放入袖袋。
身上早就沾过了她的芳泽,即便喜洁也无需在意这点。
直到捡起那张他写来警惕自己的“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句时,微顿了顿。
圣人言,吾未见好德者如好色者,色令智昏,当如是也。
是从前的日子一帆风顺,使他可以心无旁骛以圣人为准则,一旦遭遇命定劫难,他又沦为庸俗男子。
谢怀珠沾了地才觉出手脚的不听话,她颤巍巍地望向外面,窗扉紧闭,不知过了多少时光,哀叹道:“外面那麽多双眼睛,怎麽瞒得住。”
美色误人,她脑子也是昏了,细想想,她和郎君共处一室这麽久,後面又没耐住声音,纸包不住火,国公府的下人又不是耳聋眼花,既然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世子不是一定会知道?
“我来时已经吩咐人都出去了。”裴玄章倒是神情平和,侍女们早得了吩咐回去,他身侧的人还是有分寸的,“你再歇一歇,我先送你回房,再去陪母亲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