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伤(三)
离开寺庙後,南竹一路上都失魂落魄的。瞧她状态不佳,云子晋也不多问。他放慢步子任她牵行,心中几分雀跃,舌尖却觉得苦涩。
他的夫人需要他了,但他的夫人却是因别人而心伤。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直到万籁俱寂,南竹才停下脚步。
渡往其他地方的船只已停歇,映着盈盈月光的湖水轻拍打岸边。枝头的枭低声叫着,歪头打量着树下的二人。
吹着这不算温柔的夜风,南竹吐出一口气,开始後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该那麽冲动的。不该。。。。。。打扰蓝铃的。
云子晋察觉到南竹低落的情绪,握了握她的手。他半跪下身,明眸闪烁,诚挚而澄澈:“夫人,你还好吗?是与蓝星姑娘有误会吗?”
南竹抽出僵硬的手,略略一点头:“抱歉,阿旸。刚刚。。。。。。我就是,就是突然很想逃。她是我姐姐,就是我才跟你说过的,离开了我的姐姐。”
“既是夫人的姐姐,想必也只是一场误会,夫人不必如此难过。”
“嗯,嗯。。。。。。”
一想到蓝铃露出厌恶的表情,南竹的心便仿佛被谁捏在手里,狠狠地揉搓。她在岸边的石台阶上坐下,望向无边无际的湖面。
湖水溅起,打湿她的衣摆。她望着随波漂流的树叶,渐渐平静下来。
可一平静下来,她为数不多的回忆便争先恐後的涌出。
她想起了和见言流浪时的担惊受怕,想起了初到组织时蓝铃对她的照顾,想起如何失去了蓝铃,如何失去了见言,又是如何丢了自己的性命。
想着想着,她忽然想到了云子晋。
扭过头去,云子晋正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他回以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柔模样。
南竹的心重重跳了两下,突然觉得很是不公平。
她是靠云子晋的帮助才得以生存的。
突然出现的哥哥,久别重逢的姐姐,这一切都太难解释了。
她终究不是原主,若云子晋错把她当作原主,因此不断包容的话。。。。。。她不做解释,岂不是欺骗了他。
短暂的思考後,南竹打破了这寂静。她招招手,道:“阿旸,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云子晋凑上前来:“夫人?”
南竹仰头瞧了他一眼,双手後撑,转而望向天:“我不是南竹。抱歉,一直没能跟你说。原来的南竹,她。。。。。。她离开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换句话来说,就是。。。。。。我没有过去的记忆,跟你也没有夫妻的感情。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离开。”
话一说完,南竹才感觉不对。
会不会太直白了?
月光揉碎进苍白的眸中,似是化作泪水在云子晋眼中闪了两闪。
他欲言又止,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沉默了一瞬後,云子晋道:“我的夫人就是你啊。”
他缓缓地跪在南竹身旁,将她的手紧贴在他心跳动之处:“是遇到什麽事了吗,夫人?我可以帮你,无论什麽事,我都可以帮你。而且,夫人不是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吗?那你查清那件事以後呢?便会离开我吗?会不要我吗?”
每说一句话,云子晋的手便用力一分。他颤抖不止,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易碎的琉璃,只要再轻轻吹上一口气,便会破碎不堪。
南竹的心隐隐作痛。她连忙摇头,道:“我只是想同你解释下之前的事情,像是弦音,像是哥哥。我不是原来的南竹,这件事我不想瞒着你。”
云子晋笑了,笑的是那样的毫无生机。下一刻,他脸色骤变,手上力道加重几分:“你不能离开我,不可以,离开我。”
他靠近南竹,灼热的鼻息轻喷在她的脸上。此时此刻,他已无法再维持往日的冷静。
见言的话如一根刺深深扎入云子晋心中。他恼怒丶憎恨,却无可奈何。愤怒在心中不断积攒,直到变成浓浓杀意。
他要先杀了那个蓝星,再杀了碍事的见言。一定是因为他们,夫人才会想要离开的。
想着,云子晋的越发不对劲起来。他眼皮止不住地跳动,咬牙切齿,甚至有想要啃咬南竹的冲动。
南竹一个激灵,用力摁住躁动的云子晋:“阿旸?醒醒,阿旸!”
但云子晋却无法回答南竹。他心脏一阵绞痛,体内气血上涌,鲜血缓缓从嘴角溢出。血丝爬上他的双眼,他躺倒在地,忽失了所有的力气,就这样怔愣地看着南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