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她在心底暗示自己,这一世已经脱离原来的轨迹,很多事情都得以挽回,文姐姐做了女官,她嫁出闫府,戚安安离开闫家,太子妃已经知晓真相,她明明不该如此心神不宁。
她不是上辈子一无所知的闫姝,也不会再一步步被戚安安牵着鼻子走,桩桩件件,其实已经向她证明,自己有改变命运的能力,只要自己坚信,万事可破。
闫姝双手紧张地纠缠在一起,心中慌乱如麻,急于求成一个答案。
她快步到荣玄面前,蹲下身与他持平,眼中神色接近于哀求,“世子,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明明想尽办法竭尽全力去做到最好,各方各面都有考虑到,可当事情真要发生时,却恍然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没有做好充足准备,总觉得还不行,还还不够完美无缺,还差点什麽……”还不行,她压根就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一天,闫姝双眸前氤氲水雾,再也不能说出剩下未尽的话。
“我已经做到最好了。”荣玄丢开灯笼,抓住闫姝扣在扶手上的双手。他低垂着眉眼,抚摸闫姝无意间抓伤的双手,其中好些伤口已嵌入指甲印记,在那青葱玉指与手背上留下道道痕迹。
“当我竭尽所能去完成这件事情,结果已然不再重要,我努力过,失败并不可怕,即使,失败的後果是以我的生命作为代价。”荣玄揉搓着她发冷的手,歪着的半侧脸,一面留在阴影中,一面暴露在月色下。
月华如水,他的侧脸如神祇降世,清冷绝尘,浓黑鸦羽般的眼睫微垂,与失去冷静的闫姝对峙,如此充满神性,带着普度衆生的怜悯,又似无情无欲作壁上观的神佛。
闫姝慌乱中跌坐在地,她头上珠翠发钗晃出叮咚响声,她只顾仰着头痴痴望着这一幕,呼吸一滞,呆愣愣地如一只无法挣脱自己编织牢笼的困兽。
掉落在地的灯笼从内自燃,火舌舔舐围困它的囚牢,绚烂火焰照亮容玄另一半脸颊,明明灭灭的光影间,他的脸如魔般鬼魅,似仙人傲然。
闫姝失神地定住目光,半响,她听见一声叹息。恰在此时,头顶忽而一重,闫姝顺从的闭上双眼,随着力道趴伏在荣玄双膝上。
“我答应你,必定在三皇子和太子之间全身而退,不会让你为此忧虑。”荣玄怅然若失地抚着闫姝脑袋,竟想不到她会为自己的安危,担惊受怕到着魔的地步。
真是个傻姑娘…
眼中噙着泪的闫姝静静听着,只是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她双眸要流出的泪珠倏然顿住,认命地阖上。
算了,算了,大致意思殊途同归,怎麽安慰不是安慰,这样也挺好。闫姝依靠着他,悲悯之情一扫而空,双目清明地抓起他衣摆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心情豁然开朗。
怎麽活不是活,她这一世破了戚安安僞善嘴脸,救了郁郁寡欢的文菱,亦是次次不竭馀力救自己为危难之际,还能嫁给心意相通夫君,不管如何,她闫姝赚了!
长夜漫漫,月色也温柔,独照廊下两个世间最亲密无间的身影,将二人影子拉长,又交融在一处。
自宫中发布举办宫宴消息,各家公子小姐都活络了起来,不管是成衣铺子,首饰铺子,胭脂铺子等各色店铺,均是日日爆满,人满为患,都是为了在宫宴上一鸣惊人,脱颖而出,争先在宫中格外贵人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
虽不是人人都能像将军府的王采儿那般入住东宫,但也能在京城中留下好名声,日後婚姻嫁娶,自然不缺人家问候。
然也有例外,譬如嫁了人的闫姝,自从去了一次人挤人的集市,她便打消出门这个念头,宁愿龟缩在府中,静等宫宴那日到来。
可她该了解到的消息,倒是一字未落,不外乎其他,家里有个人脉,做事就是快。
上到宫中动向,三皇子自请封地出宫,被前朝抓着不放步步紧逼,又有太子纳妾封侧妃之事,听说将王采儿气得移居宫外府邸,不愿与之相见。
听得闫姝眼睛放光啧啧称奇,王采儿和戚安安斗法这麽久都不成事,没想到最後让别人捡了个漏。
不知表妹听闻这消息,会不会气得三天三夜都吃不下饭。
下到皇家驿馆各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先前荣玄提点过戎狄人驿馆很安全,确实如此,内有巡逻守卫队,除非有人做出头鸟,才敢挑战皇家权威。
不过寻事滋事的问题解决了,大大小小的问题却不少,不能明着斗,也有不少坏心眼是家夥暗中做手脚。
如今天这家要上供的稀世之宝丢了,明天那家寻来的珍贵品种又跑了,诸多小事防不胜防,倒是比之外面还热闹几分。
日子不紧不慢地在每日闲聊中度过,闫姝倒是再也没有那夜心悸慌乱之感。
一时不察,晃眼间,时间到了宫宴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