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接过糖人,脑海中忽然就浮现许久前他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我听说,吃些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
流筝低眸,忍不住想,他又是怎麽知道自己心情不好了?
还未来得及深思,便见身前阿杜小声吸了口气,向她身後看去。
流筝定了定,捏紧手中的糖人,转身。
在她身後不远处,身着白衣的公子长身玉立,玉冠束发,静静站在树下看着她,他面上覆着面具,面容轮廓也因昏暗的光线模糊不清,然而流筝却在对上他双眼的那一刻,立刻认出了他。
他目光静静看着她,好似有暗流涌动,潜藏在平静的外表下,又在她看来时,温和一笑。
流筝站在原地未动,看着他缓慢走近。
他笑着,站在离她几步之外,不远不近,刚刚好,“昨日为见流筝姑娘,匆忙赶来,却不曾好好叙旧,今日节日,特地来祝贺。”
流筝眉梢轻挑,“你今日怎麽不说,是偶遇了?”
之前他不是总说,他们二人有缘?
谢修珩低眸笑了笑,“我怕若是再这样说,姑娘心中对我的印象怕是会更不好。”
流筝擡了擡眉,有些意想不到,她目光微垂,看向自己手中的糖人,“这是你做的?”
谢修珩微抿唇,看着她,“初次做这个,本想着能做得好些给姑娘取乐,但未曾想到,谢某手艺太差,让姑娘见笑了。”
流筝一瞬不眨地看着他,问:“你为何要给我这个?”
他眼睫垂下,弯了弯唇,“我知晓姑娘不想见我,但是,谢某却不能忍受不见姑娘,因此,今日还是忍不住来了。谢某想见姑娘,却又怕姑娘生气,于是便提前想了个法子给姑娘赔罪,但姑娘看上去什麽都不缺。”
“我想来想去,觉得姑娘应当对旁的世俗之物不感兴趣,只期望用这个,换姑娘一笑。”
流筝笑了声,擡眼看他,嘴角微勾,“那若是我说,我一见你,便胸闷气短,不得欢喜呢?”
他当真认真想了想,半晌才擡眸看她,“因此,我今日来时,路过街摊瞧见卖面具的,便随手买了一个戴上。”
银色的面具倒映出这月色和烟火,他眼底碎了些光,看着她时,有一瞬间,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走近了几步,身影笼罩而来,低声道:“姑娘觉得,我今日挑选的这面具好看吗?”
流筝本不欲与他多说,然而不知为何,被他的声音蛊惑到,目光莫名地落在他的面具上,半脸面具只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另半张脸在光晕下,英俊深邃得不可思议。
那一刻,流筝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人若真是去当小倌,说不定还能成容娘的另一颗摇钱树。
想到这,她不自觉松了松唇角。
谢修珩看着她嘴角的笑,轻声开口:“姑娘现下开心了吗?”
流筝怔了一怔,一瞬间映入脑海的,竟是他面具之下,那张英俊温和的面容,她反问道:“若我说,我仍旧不开心呢?”
谢修珩没有如她预想中那般生气,而是平和道:“姑娘若是不想见我,我也可以尽量不再出现在姑娘面前,只要……流筝姑娘不再将自己置于险境。”
月色溶溶,烟火在他们头顶炸开,猝然明亮的天一瞬间将他们笼罩,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只垂眸静静看着她,流筝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好半晌,她才垂眸,目光重新落到手中的糖人身上,声音极低,好似喃喃,“你接近我,到底怀有什麽目的?”
她应当将糖人还给他,然後留下一句,“那你便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然而不知是否今夜太凉,他靠近时,她竟难得感受到一丝暖意,拿着糖人的手也无端不再冰冷。
流筝转身,偏头望着眼前的许愿树,“谢公子有什麽心愿吗?”
“心愿吗?自然是有的。”
流筝没有看他,也没有再追问。自然也不知,身旁的人至始至终没有将目光移开,而是静静落在她身上。
月色笼罩在她身上,她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