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熨着《雪荔日志》的胸怀处,因为这一瞥眼,而闷闷地生烫。她挪开目光转过脚,便想反身回客栈,躲开林夜。然而楼下的林夜眼尖,他一边掩口打哈欠,一边弯着眼睛,热情地朝雪荔打招呼:“阿雪,这边这边,我为你占好座了。”
稀稀拉拉的大半个堂中用早膳的客人,都朝楼梯上的少女看去。
雪荔沉默走下楼,坐到林夜那一桌。林夜肌肤柔白,眼下有半青眼袋,可见他昨夜睡得并不好。雪荔再次躲开目光,心想他睡得好与不好,必然与自己无关,自己也没有做什麽。
睡了一夜,林夜宛如没有睡一般,醒来觉得全身酸痛,像被人打了一顿。他满是狐疑,却因怀疑这是自己身体太差的缘故,而不敢声张,生怕雪荔就此不让他跟随了。
心中事满满,林夜面上仍一边打哈欠,一边有条不紊地将备好的早膳推到雪荔面前。
一笼包子一碗粥,再加一碟小菜。不算丰盛,但远行在外,也没有更好的了。林夜吃不下去,然而他托腮看着雪荔吃,便看得津津有味。雪荔平时没感觉,今日却在他的明亮目光下,有些吃不下去。她微微侧了身,想躲开他眼睛。
林夜没有自觉。
他看她早看得习惯了,而她平时从未感觉过,他也没想到她会害羞。
林夜趴在桌上,看着雪荔面颊的绯色,担忧道:“阿雪,你脸好红,你该不会又生病了,自己却不知道吧?”
雪荔摇头,小声:“没有。”
林夜觉得她连声音都有些奇怪,小猫哼叫一般。平日清冽淡然的少女,如此异常,林夜更觉得她是生病了。
他笑嘻嘻:“我看看。”
他伸手来摸她额头,雪荔像被烫到般朝後仰一分。她想跑开,又怕自己一瞬消失,林夜会收不住力而跌倒。她僵硬坐着,嘴中塞满包子,鼓着腮,一动不敢动,等待林夜那命运一般的宣判。
林夜收回手,摸摸他自己的额头。
他疑惑看她一眼。
雪荔别过脸,将脸埋入粥碗中。
她察觉林夜幽幽静静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奇怪,昔日他也这样,她从没觉得他那种洞察万物的眼神,有这样可怕。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心事,但她又害怕自己都不懂的心事,会被林夜看破。
林夜好一会儿,移开目光,揉揉自己脖颈,若有所思地笑:“看来是这客栈风水不好。阿雪昨夜没睡好,我也没睡好。我做了一晚上噩梦,好像被人打了好久……对了,我还在梦中梦见了阿雪了。”
雪荔低着长睫。
林夜弯起眼睛:“阿雪有没有也做梦,梦见我呀?”
雪荔摇头。
她勇敢擡眼,与他对视一瞬:“我从来没有梦到过你。”
林夜当即夸张地手捂心脏:“好伤心。这麽绝情的话,不要当我的面说出来。我好歹也是美少年,你这样,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雪荔弯了弯眼睛。
笑意如流光,在她眼中轻轻流动。
她没有完全笑出声,但这个接近笑容的表情,仍让林夜感到动力满满。林夜愈发凑近,叽里咕噜地与她说话,逗她笑。她面颊雪白睫毛闪动,躲在早膳後不搭理他,林夜眉飞色舞,说得更加有趣,也让雪荔的眼睛弯了好几次。
青春年少,风光正好。
连林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雪荔笑起来的动作习惯,学的是他。
而吃完早膳,两人便牵马重新上路。林夜说:“我想过了,如果那天暴雨中射宋挽风的人,在很远的地方拉弓的话,确实可以骗过你的感知。我早上问过镇上的人,他们这里的武器匠没人能打造那麽重的弓,但离这里不到五里的一个村子有个老师傅,那老师傅有本事打出这种重弓,咱们去问问。”
雪荔点头。
二人当即上路。
一路上,林夜感觉雪荔总是偷偷看他。
但他目光每次寻回去,她的眼睛便故作无事地移开。
林夜心中满是疑问,暗自记下。
他们当夜赶到村落,没寻到那位老师傅,便在村中住下,次日开始打听消息。当夜林夜入睡,他担心这偏僻村子不够安全,又思量自己这几日每次醒来宛如没睡丶浑身酸痛的症状,便在睡前,于门窗下洒了一层细灰。
次日,窗下灰上出现很浅的脚印。
那麽轻的脚印,如果不是幼童,便应是一个武功高手。
林夜心中生出警惕。
在他们去找老师傅丶和老师傅询问武器的路上,林夜询问雪荔:“你最近几日有没有发现有武功高手徘徊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