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越发糊涂,晏书允不是还有阁老撑腰,如此看来,那条船也不稳妥呀,到底何处出问题。
垂眸思索,满心满意都是如何救出晏云深,书允看到她眉宇间的担心,心里揪了下。
“芷妹,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不要再为那人流泪,晏云深不值得。”
清芷咬牙道:“无论如何你也该叫他一声六叔,好赖一家人,他死了,与你有何好处!”
“一家人,你到现在还说一家人。”
晏书允笑了,唇角上扬,眸子却压的深,清芷瞧着浑身发寒,止不住後退,手紧紧抓住竹子,不记得见过如此诡异的笑。
“他一个顾家馀孽,早该死了,家人都死了,独活有什麽意思,再说他对晏家人有过感情吗!要是念一点旧情,也不至于处心积虑要把晏家拉下水,不过也好,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个家,毁了正好。”
清芷虽害怕,脑子还清楚,一字一句听得明白,“你——你知道顾家的事?”
“那还要多亏你呀,芷妹,我早说咱们俩才是天生一对,你看你,总是无意之间帮我。”
晏书允一撩袍子坐在石阶上,手往後撑住,倒像来观赏夜景似的,闲闲道:“早觉得六叔有问题,只是查不到,屋里他与三姑奶奶的感情最好,我便找机会安置人替翠萝寒修院墙,那夜你去找三姑奶奶,工人机灵,告诉我,要不如何能听到真相啊。”
怨不得三姑奶奶那夜对着自己喊书允,原来如此。
“纵然如此,也是你们欠他的,是你父亲害的他家破人亡,有何脸面在这里喊冤。”
清芷愤愤然说着,眸子里冒火,晏殊云瞧着却可爱,这才像他的芷妹啊,性子娇纵,爱使性子,他原来最不喜欢她的脾气,如今却不知为何,竟生出想一把搂住的冲动。
“我是他的仇家,你不是!咱们又有何不同。”
他步步逼近,身子遮住黑夜里唯一的月光,“别傻了,六叔心思深沉,你根本玩不过他,你以为他喜欢你,爱你,宠你吗!他不过利用你而已,你的父亲,安老爷早在抄家之日就已经认罪自尽了,透露过给你半点消息嘛。”
清芷的心轰轰然塌下去,不可置信,“你胡说!”
“你不信,忘了我如今在谁身边,实话告诉你,晏云深应该感谢我呐,要不是我收集父亲当年通匪的证据,告到上面,你以为就凭他与柳翊礼能有这个分量,是我大义灭亲,才让这份罪证更可信。”
清芷呆呆站在原地,耳边起了风,呼呼刮着,暗忖春日的风如何比冬日还要刺骨,她看着他,依然是那个俊秀儒雅的少年郎,可为何面目狰狞,眸子里露出阴鸷的光。
这不是自己熟悉的书允哥,满身仇恨与怨气,坐在石阶上,身後是无尽延伸的黑夜,而他是漩涡的中心,似要把天地都淹没。
“芷妹,还是与我一起吧。”
他伸出修长的手臂,等着她将手放上来。
清芷瞧见的却是一望无际的深渊,要把自己吞噬。
“你休想——”她咬牙切齿地喊着,忽地反应过来,“你疯了,难道——三姑奶奶是不是你害死的!”
“当然不是我,是她自己想不开,我不过让她做个证人,将之前那些事说清楚罢了。”
“你简直,丧心病狂!她是你的亲人啊!”
清芷只觉一股火气往上冒,不顾一切冲到近前,断竹割裂手心,淋淋血迸出,感觉不到疼,使劲扎过去,却被对方擒住腕部,反手一下下往後压。
他俯下身,试图吻她,清芷吓得挣脱开,转身跑掉,听到对方在身後狂笑。
“你迟早会回来的,前面没路了,除非到我身边。”
清芷上气不接下气回到屋内,浑身打颤。
父亲死了,早该料到,这些日子以来,母亲的亲笔信都能瞧见,为何从没有父亲的只言片语,晏云深总说会照看好她的家人,却从没单独讲过父亲的处境。
她倒在榻上,慌慌然不知今夕是何年,手触到枕下那团被自己揉碎的纸,晏云深写的诀别信。
这个人,真是个挨千刀的。
泪水湿了枕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