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愣了愣,好端端提起大少爷,“三姑奶奶说什麽,我与大少爷长得可不一样。”
提琉璃灯回屋,一进门发现晏云深靠在引枕上等,清芷急着解释,对方却没心情听,只把她搂怀里问:“冷不冷?”
他对她越来越好,惹人心里不安,到底有仇啊,六爷知不知道。
晏云深暗忖对方由于徐家案子烦,出去转转也无妨,何况自己这边发生件棘手事,有些担心。
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晏大爷与土匪暗通,定有知情人,柳翊礼掌管锦衣卫,弄清楚也容易。
果然很快查到在那场火之後,晏家大总管消失不见,後被打成土匪,在一次剿匪中直接被正法。
这位管家在晏家多年,如何成为土匪,锦衣卫顺藤摸瓜,找到对方儿子,如今也占山为王了,暗中来往,得知晏家大爷与土匪之间互通往来,靠的就是大管家从中传递书信,後为灭口,才诬告他为山匪,一并剿除。
对方也在找机会为父报仇,但晏大爷的官越做越大,实在难办。
幸亏那些书信没被烧毁,管家早在孩子里衣内藏了一页,以防後患。
锦衣卫欲索要罪证,对方却说已交给可信之人,过不久便会将晏家大爷的罪行公之于衆。
交给的人是谁,与自己坐在同条船上,置晏家于死地,还是根本乃晏大爷派来,销毁罪证。
晏云深与柳翊礼都没把握。
新春佳节,满眼繁华,一年中最大的节日,整个金陵火树银花,晏家也不例外,收了地租,又吩咐人到外置办礼物,老太太一边接贺礼,一边去串门子,似乎没被徐家案子所影响。
唯有大少奶奶伤心,天天在屋里难过,再不出门见人。
如今地位尴尬,夫君又不疼爱,也懒得应酬。
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除夕前又传来消息,徐砚尘被打入死牢,立即问斩。
朝堂上一片哗然,不明白为何徐砚尘判下重罪,阁老却巍然不动,按理徐家几代单传,徐公子又在与倭寇的大战中死掉,只留下一个继承人,不该坐以待毙。
晏家大爷更是在书房中思虑半天,忽又琢磨出另一条阳光大道,徐家既没了後人,所谓一个女婿半个儿,书允岂不是徐家唯一年轻男丁,圣上没动阁老,显然是徐少公子顶下所有罪,指不定徐家江山真能落到亲儿子头上。
书允为人处事周到,心思又软,从小听话,他可以握在手心。
忙叫来儿子,父子秉烛长谈,又送绫罗绸缎给儿媳,聊以安慰,徐梦欢哭笑不得,也不知公公是何用意。
唯有晏书予心里清楚,不过是为权力无边,对父亲来讲比一切都重要。
果然才过完小年,徐阁老那边传来信,让晏书允带女儿回京都同住。
晏家不敢怠慢,大包小包准备妥当,送夫妻二人上路。
徐砚尘死了,清芷心里爽快,捧着刚蒸透的芋头糕歪在廊下,看阳光下一串串冰柱子闪着光,吩咐满春儿掰下来,叮当当扔到院里逗猫玩。
她现在越来越相信善恶终有报,当时徐砚尘也是高不可攀,一根汗毛都动不了,三番四次还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别看阁老现在风光无限,总有一天会被正法。
而她也一样吧,迟早要面对与六爷之间的家族仇恨,嘴里嚼着芋头糕,绵软甜密化在舌尖,却成苦涩。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如把眼下的事办好,先把成绮怀孕的事告诉老太太,保住那丫头要紧。
老太太知道後自然高兴,晏家自她之後,孩子一个个不听话,要麽不成婚,要麽子孙运薄,左右只有书允与瑞哥,立即赏了金银珠宝,又嘱咐小厨熬安胎粥送去。
“叫她不要乱跑,大冬天摔坏使不得,三爷也不用到我身边应酬。”
三太太脸色立刻变了,这是要让自己孤孤单单过节,成绮怀孕,肯定六房捣鬼,不就是个孩子,有什麽了不起!难道她的瑞哥还不比过一个丫头生的金贵。
回屋便要与三老爷大吵一架,只是人家听老太太吩咐,早就一溜烟不见人,有怒没处发,把屋里砸个稀烂,又传到老太太耳里,埋怨她不懂事,是个妒妇。
妒妇!三太太不由冷笑,凭男子在外搞花头,养小戏子,自己的陪房丫头看上一个又一个,她竟成无理取闹,自己一直小心维护与老太太的关系又如何,人家乃亲生儿子,千古以来,谁见过婆婆与儿媳妇心连心。
三太太越性收拾东西回娘家,可惜那边也是一团乱,两位兄长怕徐家案子没完,牵连到自己,看见亲妹妹气哄哄回来,想拒之门外,又让别人看着笑话,勉为其难弄出个小院给她住,态度不冷不淡,三太太搂着瑞哥哭,偏气性又大,一味地要死要活。
瑞哥年纪小却懂事,掏汉巾子给母亲擦泪,“娘不必伤心,等儿子长大,绝不让娘受委屈。”
三太太看着儿子稚嫩的脸,泪水模糊,说来说去,男人不可靠,亲人也指望不上,孩子却是自己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有瑞哥在,就还有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