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涵的心狠狠乱了几拍,他期待着,等到的却是黎麦冬一如过去许多次那般,耐心温柔的叮嘱。
“你是忘了先前有些日子没带茶叶梗,换上银针后耳眼发炎的事了?”
小哥儿爱漂亮,为带好看的耳饰,属实吃过一些苦头。
钟涵察觉到黎麦冬对自己的一触即分,恨不得敲开对方的脑子瞧瞧。
刚刚你一口我一口吃了这么多添了药材的点心下肚,怎么还没把他补开窍?
“麦冬哥哥,你沉默半晌,到头来想要对我说的,真的只有这个么?”
黎麦冬每当紧张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腰杆笔直,两手放在膝上,像是医馆里等着挨训的小学徒。
若有第三人在此,便可察觉钟涵耳垂的血色正逐渐褪去,转移到了黎麦冬的耳廓之上。
众所周知,水上人家的姐儿哥儿,在情爱之上,一向是大胆的。
钟涵扬起唇角,笑容狡黠。
“你若不会,我来教你。”
他像是刚刚询问黎麦冬点心口感似的,语气寻常道:
“我做的点心,好吃么?”
“好吃。”
“我生的模样,好看么?”
“……好看。”
“那我这样的哥儿,你喜欢么?”
黎麦冬张口闭口数次,总算赶在钟涵即将开口骂他“呆子”之前,摆出一副豁出去的神情,清晰答道:“喜欢。”
“咣当”声响,窗外似有什么东西滚落,可此时此刻屋里的人无暇顾及,因而谁也未曾瞧见一道酷似黎老郎中的身影,捡起不知哪个顽皮药童,随手搁在黎麦冬窗下的几枚蒜头,背着手快步离开。
半路上还连连摆手,示意那几个同样躲在附近偷听的小萝卜头们散去。
做完这些,回到前堂后的老郎中却是迫不及待,对着暂无病患到访的医馆,欣慰一笑。
看来自己的榆木疙瘩徒弟还是有救的,端看遇见了什么人。
自己也该去寻个媒人,正经打听打听乡里提亲的章程,好把聘礼预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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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涵十三岁时与年长自己四岁的黎麦冬定亲,除了依着礼数不出差错的聘礼外,黎老郎中还亲自为自己的好徒儿买下一方乡里的屋宅,好将来作娶亲的新房,离医馆和钟家为钟涵准备的陪嫁铺子皆不算远。
他膝下无子,早已视黎麦冬为亲孙,这些年靠着行医坐诊积攒下的钱财,大部分都用在了筹备这场婚事上,用他的话说,这才叫银钱用在刀刃上。
虽说哥儿十四岁出嫁的也不少,钟家确实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定亲时将婚期一杆子支到了后年去,以至黎麦冬足等了近两年,终于娶到自己捧在心上的佳人,并无半点怨言。
成亲这日,黄昏之时,红霞漫天。
近年来随着愈来愈多的水上人改换良籍,水陆通婚的事已不算稀奇,过去的偏见与旧俗早已化为陈芝麻烂谷子,还由此派生出了不少新规矩。
像是陆上的汉子,要先撑船去村澳里接亲,背着心爱之人上花船,等船靠码头,新人改乘花轿,接亲的咸水调也换为敲锣打鼓的喜乐,将花轿迎往男方家的新房,到时再行拜堂大礼。
迥异的婚俗便如这般捏合到一处,逐渐抹平双方经年累月的隔阂,这片土地上的人与事,都已随着岁月更替,迎来了新生。
“礼成——”
盖头之下,钟涵只能看见的绣鞋的脚尖,他望着鞋面上自己一针一线绣的花样,由黎麦冬牵着手,一步步引入新房。
最后一道门槛前,他因为视线遮挡慢了半拍,黎麦冬很快察觉,驻足等待。
“门槛有些高,慢着些。”
年近及冠的郎君身似玉树,音色一如初见,清朗动听,只是而今剥去表面上惯有的严肃矜持,只余独属一人的温柔。
钟涵的手指落在对方的掌心,牵起裙裾,缓缓抬步。
身后是流年似水的光阴。
眼前是鸿案相庄的新路。
【作者有话说】
抱歉字数比想像中的多,又不想拆成两章,所以迟到了,给大家掉落三十个红包~
休息一天,后天再来继续更番外,之后计划内的番外还有两个,一个是小钟阿乙双亲俱在的竹马if线,无重生情节,一个是长乐未央再长大一些,阖家乘新船出海观鲸的正文后续,这个大概会放在结算后,作为福利番外发布,希望大家会喜欢[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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