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帆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擡头看去,竟然是谢安东。
“顾医生!”谢安东从一辆车上下来,急急跑了过来,满头细汗。
“你怎麽到这儿来了?”顾晓帆惊讶。
谢安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来是想问问,你们义诊今天有没有疟疾药,我同事好像是疟疾,我们离这儿最近,要是去医院还得好一阵子,那边下雨说是路堵了,我就只能跑这儿来撞撞运气。”
一旁的杜立秋说:“今天义诊,我们带的药里没有疟疾药。”
谢安东越发焦急:“这怎麽办啊?”他记得拿出手机,不知道该打给谁。
“我这儿有。你稍等。”顾晓帆从自己的背包里,打开他的医药包,从里面拿出一盒抗疟疾药。
“这是我从国内带来自己备着的,拿去给你同事。”顾晓帆举着药盒递给谢安东。
谢安东看着药都快哭出来了:“太谢谢你了,顾医生!简直救我于水火。我随後一定感谢你!”
顾晓帆摆摆手:“快回去吧,观察病人情况用药不见缓解,要及时去医院。”
谢安东在夜色中和翻译一起乘车离开了。顾晓帆他们也带着这个腹水的病人乘车返程。
回到医院的第二天。顾晓帆亲自带着这个十九岁的青年去做了B超。
B超室的医生操作,顾晓帆叫来了普外专业的刘永平主任。躺在治疗床上的男孩子,透亮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个异国男医生在自己床边低声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低回声杂乱,边界欠清晰……30X35……他这个位置也不大好”刘永平看着报告,转身背对男孩,眉头揪得像久坐後的亚麻料衣服,全是褶子。
他问顾晓帆:“你说说看。”
顾晓帆知道刘永平是在考他,便认真道:“考虑CA,组织侵犯门静脉,但弄不清楚是转移瘤还是原发,得进一步检查。”
刘永平叹气:“哎……这麽小年纪……先作进一步检查看看。”
顾晓帆说:“我去联系送上级医院检查,他妈妈那我去谈吧。”
刘永平拍拍顾晓帆的肩膀,两人相视无言。但顾晓帆转身表情轻松地对着病床上的男孩子说:“别担心,我们会尽力帮助你。”
当天下午,顾晓帆陪着男孩到雅温得市中心的大医院做了进一步检查,确诊了肝脏恶性肿瘤,并且癌细胞侵犯了门静脉这才导致的腹水丶水肿。
第二天,顾晓帆和翻译一起把男孩的妈妈单独叫到医生办公室,谈了男孩子的问题。
男孩的妈妈就是当地典型的农村妇女,她甚至不大明白得病的具体情况,但她知道了孩子的情况不乐观,一边说话,一边流眼泪。
她问以後没有办法让他孩子不痛苦,女人哭着说,她的丈夫也是这样大肚子然後去世的,她说孩子经常腹痛。
顾晓帆明白这孩子很可能是肝癌的遗传基因。肝癌的疼痛是非常疼的,他之前的病人有很多壮年男性都扛不住那种疼,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更加雪上加霜。
“疼痛只能靠药物减轻,但减轻的程度有限。”顾晓帆用笔在纸上画了一根管子和一个肝脏:“您儿子的肿瘤现在癌细胞侵犯了门静脉,导致出现了他大肚子的情况,也就是腹水,如果你信得过我们,可以尝试手术。”
在顾晓帆积极和医援的相关领导沟通,为男孩争取到了手术机会。
由于手术难度大,顾晓帆只是主治医师,于是主刀由普外科专业的刘永平担任。刘永平在杉南普外科,尤其是肝癌方向也是十分有名望的医生,顾晓帆能够给他做助手,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下了手术台,顾晓帆依然有些紧张。为了这个男孩很久,直到他苏醒。
刘永平和他坐着聊天:“我觉得你悟性挺好,手也稳。副高够条件了吗?”
手术中,能让顾晓帆操作的机会,刘永平都给了他,所以顾晓帆非常感激。
“够了,明年回去刚好可以参评了。”
刘永平笑着说:“後生可畏。来喀麦隆之前,有次开会我碰到你们尤主任了,他就说你也要援非,说你资质不错。”
顾晓帆这才明白,为什麽在义诊的时候,刘永平会第一时间把这个男孩子让自己来诊断。
“谢谢您刘主任。”
“这有啥谢的,我来这儿也观察你好久了,要不是你自己水平可以,我才懒得和你一起看一个病例,我自己干干脆脆看了多好。对吧。”
顾晓帆点头:“您说得对。”
手术後,男孩子真的慢慢有了好转,闯祸了第一大难关。这是顾晓帆在喀麦隆做的第一例有成就感的手术。但这孩子後续的治疗和恢复依然让顾晓帆他们揪心。
在这台手术之外,顾晓帆因为这个病人在上下级转诊过程中,针对工作流程中的存在优缺点,总结出一套提案,上报了医疗队的领导,获得了肯定并运用在了各个医疗队。
而第一天到喀麦隆就遇到的谢安东,在那次义诊借药之後就再没有联系。
直到顾晓帆回国後的一个月,他收到一个包裹。包裹来自谢安东,他说是他同事感谢顾晓帆的疟疾药而特意买的礼物,是一副油画。
顾晓帆不知道油画价值几何,担心太过贵重,联系谢安东要退回,但谢安东微信回复:礼轻情意重,我现在不在国内,等有机会我和同事请你喝酒。
又是请他喝酒,顾晓帆想起谢安东那个性子觉得好笑,无奈收下了这幅画。
画上是大面积蔚蓝的海面,金黄色的太阳挂在海平面上天边满是霞光,像是日出又像是夕阳。一搜小船不知正向人驶来,还是远去。顾晓帆不懂其中意味,但色彩十分绚烂好看,他把这幅油画挂在了自己家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