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饮香端着酒杯直摇头:“阿昭这麽傻乎乎的,真担心他以後被人骗。”
温鸮不以为然道:“有我们在,怕什麽,任他天真千年万年都无所谓。”
外界妖魔近日人心惶惶,因为长旸联合六大仙门建立了蛮荒,那是处专为收押妖魔所开辟的世外牢狱,其间凶恶,有进无出。
不知为何,苏饮香右眼皮总是隐隐跳动。
温峫长到八岁,苏厄自莫烟城带回来一条银蛟,他被抽了妖骨,几近灯尽油枯。
风流薄情的三生殿主从未带人回过秋极崖,苏饮香觉得好奇,但人被看得太严,连她都无法接近。
直到有一天她带着两个孩子在殿外晒太阳,那位形销骨立的妖君披着厚厚的大氅走到她旁边。
“我也有一个孩子。”
失了妖骨,他活不长了,没说两句便捂着嘴咳起来,苏饮香连忙起身让座,妖君看着跳起来扒石榴的伏昭笑道:“孩子还是小时候可爱,大了就叛逆啦。”
他身上显然有很多故事,但也显然不愿提及。苏饮香没有多问,只是请他吃石榴:“若是怀念,便多来看看我家这两个孩子吧,暂时还长不大呢。”
妖君只是笑。
苏饮香没有见过他几次,最後一次相见,他拜托自己:“若莫烟城出现怨障,请夫人帮忙解脱障主被困的魂魄,照安拜谢。”
江照安死的那天下了雨,秋极崖常日晴朗,其实很少有这样压抑的雨天,有个风尘仆仆满目血丝的男人赶来想要见他最後一面,可是来晚了。
他走时伤心欲绝,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只剩一副躯壳行走在这天地间。
温鸮揽着苏饮香,好奇地问苏厄:“干嘛不让他进来?人都死了,送送最後一程也好嘛。”
苏厄冷笑:“他也配。”
直觉告诉苏饮香,江照安向她拜托的就是这个人。
仙魔近年来原本和平共处,可长旸忽然大肆捕捉妖魔,魔修们担惊受怕怨声载道,告到温鸮面前。
温鸮下令九殿十二宫看好两位少主,严禁他们偷溜出去玩。
莫烟城果然起了怨障,短短时日吞噬了无数无辜路人。长旸来信,说自己束手无策,请苏饮香相助。江照安的嘱托言犹在耳,苏饮香不疑有他,即刻便去了。
可没想到竟是一个局。
很多年以前,长旸带苏饮香下山除魔,途径凡间乡野,在村舍落脚。
那时的小神女尚且天真,她不喜欢打打杀杀,更不喜欢凶神恶煞的魔修。于是躺在青绿的田野中同长旸轻叹:“要是能想个办法让魔族都改邪归正就好了,这世间就不会有这麽多罪孽了。”
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尚未全然开智的小神女说过就忘了,但少年长旸却记在了心里。
甚至在婚宴之上离开的时候,长旸都神神叨叨地想,是不是因为我没能让魔族改邪归正让她失望了,所以才说出这番话?
阿香,你等我。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
谢悯的怨障是真的,但长旸告诉苏饮香的怨障却是假的,不过是用来骗她的手段罢了。她是饵,温鸮是猎物,等魔尊为救妻子匆匆赶到时,不惜赔上全城性命设下的阵法终于开始运转。
长旸要在苏饮香的面前废了温鸮,将他投入蛮荒“改邪归正”。
如果不是温鸮甘心就死,长旸杀不了他。他大可以抛下全城人拼死逃出此阵,最後却选择打破阵眼救下了所有人。
只因妻子从来都不忍生灵涂炭。
温鸮死了,苏饮香悲痛欲绝,自毁元神而亡。她赴死之心如此决绝,连长旸都无法阻止,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心爱的神女消散天地,哪怕拼尽全力,也只留下她半分神魂。
自此仙魔难得维持的和平终被打破,蓬莱洲与秋极崖再成死敌。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