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悯恨得几乎疯了,一字一句咬碎牙关:“他杀我全族,锁我入镇鬼塔,我这样报答他,何错之有!!!”
杀势一顿,苏厄像听到什麽天大的笑话一般不可置信地笑出声:“他杀你全族?”
铺天盖地杀来的剑影中,他回头向远处的小院讽刺高喊:“江照安,你听到了吗,他说你杀了他全族!”
魔气张牙舞爪势若冲天,将四面八方剑影全部吞噬,苏厄面凛如霜,语气变得狠厉非常:“杀了谢氏全族的人,是你自己!”
“当初你被疫鬼附身屠杀谢氏全族,我与江照安撞见时你正生噬生父血肉!我要杀你,他于心不忍,竟还将你带回身边教养。你在蓬莱被激发出鬼性,以为不把你锁入镇鬼塔,蓬莱洲,北旻仙府,太极宫,这些名门正派,会放过你吗!!!”
被剑风刀影激得漫天飞旋的流苏花瓣缓缓自高空中落下,谢悯手中长剑一点一点垂落,怔然看向苏厄。
须臾,他浑身上下不正常地抖动,眼底猩红,一个字一个字低吼:“你撒谎!!!莫烟城的百姓都说是银蛟作恶!!!是他杀了我的父母亲人!!!”
苏厄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嘲讽,狠狠嗤笑道:“百姓?那些废物凡人懂什麽?看见谁在那就说是谁杀的,你倒是有种去问问蓬莱洲的管朗,问问太极宫的周晦玄,当初莫烟城谢氏惨案,到底是谁作恶!”
谢悯彻底呆住了。
苏厄简直懒得再多看这蠢货一眼,身影在半空中消散,他回到江照安身边,一刀劈开锁链,脱下外氅裹住他裸露的身躯。
“蠢货养蠢货,早让你跟着本殿,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江照安靠在他怀中,虚弱地挪动指尖,笑了笑。
“你又是什麽好东西吗?”
苏厄道:“至少保你吃香喝辣穿金戴玉,不用只披这几条破布。”
抱着江照安离开的时候迎面撞上谢悯,男人已经不复昔日疯狂,提着剑,摇摇欲坠地挡在二人面前。
“义父……”谢悯声音在发抖,“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麽,不告诉我?”
…
“你觉得呢,江照安为什麽不告诉他?”
看到此处的秦弥远侧身问伏昭,小麒麟早就看呆了,冷不丁听到他的话,都没有回过神。
过了很久,他才语气复杂地说道:“江照安,也喜欢他吗?”
秦弥远摇头:“是爱。”他认真地看向前方,“未必是眷侣之爱,也或许是父子之情,总之,江照安宁愿自己被误解折磨,也不愿让谢悯承受这个真相。”
怨障,怨障,由怨而生障,原来谢悯怨的不是江照安,不是任何人,而是他自己。
伏昭有些难过地说道:“没听说苏厄殿主身边有什麽相伴之人,江照安,最後还是死了吗?”
江照安死在一个冬日。
多年来为压制谢悯身上鬼性,他早已虚弱至极,有银蛟妖骨支撑,尚有机会将养回来,可谢悯抽了他的妖骨,废了他一身妖力,还对他百般折磨。
已无力回天了。
他此生最後一段日子是在三生殿度过的,江照安死後,苏厄入炼魂冰窟闭关,直到五十年後才重现于世。
谢悯没有见到他最後一面,没有得到他留下的只言片语,甚至都不清楚江照安是否怨恨他,又是否,爱过他。
流苏花枯萎了,林中纷纷扬扬飘落大雪,覆盖树枝,一如当年春日盛景。
谢悯回到和江照安曾一同生活过许多年的那座小院,自刎于雪地。
身殒,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