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你,我养你,凭什麽要我给你说对不起!”
“你就是个怪物,知道吗?怪物!”
“想要我给你说对不起,除非我死了!”
跟着辱骂一起出来的还有江鹏云的泪水,湿润的丶炽热的丶从脸上滑落。
视线很模糊,等江闯看清楚後,才知道原来那是他自己的泪水。
多可笑,他刚刚居然一瞬间的错认为是江鹏云在落泪後,把那滴泪当做了不能说出口的愧疚。
好险,江闯差点原谅了。
江闯忽然笑了,笑他自己的人生,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动手杀过他,而父亲,是第一个动手的人。
这是场不够痛快的行刑,温吞生锈的刀刃在漫长的日日夜夜里,在每一次噩梦惊厥後的黑暗里,一点一点,将江闯千刀万剐,凌迟至死。
他的声音很轻,又有些沙哑:“嗯,我知道了。”
叮咚——手机忽然振动了下,江闯点开屏幕,是纪徊青。
纪小狗【昨天粘了我一夜,怎麽今天就消失了。】
纪徊青怎麽每次来的都这麽及时?江闯忽然笑了,泪水滴落在屏幕上,放大了那个“纪”字。
江闯很认真的回复了过去。
【纪徊青,你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吗?】
隔了好大一会儿,纪徊青没有质疑,也不觉得这样突兀的话很奇怪,他说:【不,我不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我是自己走到你身边的。】
【不过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没住院了?】
【我给珊珊姐打了一通电话,她说你自己擅自离院了。】
【小江同志,组织勒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医院里复查伤口。】
【不然等我回来,可别怪我凶你了。】
……
纪徊青的话费和用不完一样,消息一条又一条,铺满了整个屏幕。
江闯知道这个人肯定不会凶自己,但他还是很乖巧的回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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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徊青正坐在心脏科的等候区,看到了江闯的回复,他不自觉的弯起唇角。
这人今天怎麽这麽乖?
方媛朝着他手机扫了眼,八卦的问道:“谈了?”
冷不丁的,把纪徊青吓得一激灵,他立马收起手机:“什麽谈了?只是简单和朋友聊聊天而已。”
方媛连着“啧啧”了两声儿,一脸嫌弃:“看你给人刷了一整屏幕,人家只给你回复了个好,也确实不像谈恋爱哈。”
“反正当年我给你爸写多少信,他就给我回的更多,才不像你们现在这年轻人,说个话都言简意赅。”
方媛又很高傲的哼了声,纪徊青都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道:“没有,他只是话少,而且他平时都不跟别人搭茬的,只跟我说话的好不好。”
方媛笑开了花,她还没有在自家儿子上看到过这副表情,和护着什麽宝贝一样,被误会了第一时间为宝贝“洗刷冤屈”,还颇有些沾沾自喜。
“真没谈?”她问。
“真没。”
方媛应了声儿医生叫的好号,她笑得一脸深意:“我看不像。”
看着她进了诊室,纪徊青靠着椅子长泄了口气。
手机屏幕亮起,珊珊发来了张图片,照片里是江闯,角度很奇怪,从上自下,刚好捕捉到江闯擡起头的那瞬间,拍得眼大下巴短的,和个小外星人似的,一脸懵懵的看向镜头。
纪徊青左右打量了圈,确定方媛不在跟前,他轻咳了声,美曰其名保存好江闯的“丑照”,方便以後见了面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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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闯包扎好了後,第一次被一办公室的熟人医生护士夸乖巧,懂得爱惜自己了。
他很不自然的走出了医院,外面已经是天黑了,四周环绕着的雾气一股脑的从山峰间涌了出来,北川的夏天来的早,秋天也是,江闯等了好一会儿才搭上了公交车。
车上没什麽人,他坐在公交车的倒数第二排,玻璃上的雾气蒙住了江闯的视野。
他再次打开手机,纪徊青也刚好发来讯息。
意简言骇。
【真乖。】
这条江闯没回,他倚靠上冰凉的玻璃窗,呼吸轻轻拍打在那团雾气旁,他戴着耳机,屏蔽了嘈杂的外界声音,却屏蔽不了自己快速搏动的心跳声。
江闯擡起手,白皙修长的指节触上了那团雾气。
车到达了目的地,江闯下了车,新上来了一批乘客,几人结伴在後车厢,其中一人朝着那块玻璃指了过去。
“有人在这画了颗爱心诶。”
“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