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头望着面前这栋死寂的破居民楼,六楼的那一盏小灯已经熄灭了。
江闯处理好身上沾染的血液後,他走出了那片桦树林,六楼处却多了个人影。
是裕曼,秋风吹拂过她散落而下的头发丝,她嘴边叼着根烟,向下凝视着江闯,只此对上一眼,她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个江闯绝非善类。
她接诊过太多重大性精神病患者,他们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底色,那就是将活生生的人视作畜生,只不过江闯更会僞装。
这样的疯子也会有感情吗?
裕曼将烟熄灭後,她不由得朝着隔着间水房纪徊青的房间看去。
回到房间後,裕曼拿出一张干净的绢丝手帕,将那个被纪徊青不小心摔在地上的小陶瓷罐捧了起来。
她耐心的擦拭过陶瓷罐上剐蹭过的痕迹,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她的长发上,安谧而又柔和。
裕曼在很小的时候并不喜欢长发,也是近些年才开始蓄的。
轻轻的,她吻上那个小陶瓷罐:“对不起啊,今天吓到你了。”
裕曼抚摸上陶瓷罐底篆刻的文字,浅色的眼眸蒙上了层散不去的哀愁,她轻声呢喃:“常妗,姐姐遇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是个男孩子,叫纪徊青。”
……
秋雨落下,淅淅沥沥。
郑雅锁紧了仓库大门,她背起包朝着“家”走了过去,沿街路上一个浑身淤青的姑娘哭着跑了出来,她浑身瑟缩,捂着嘴不敢大声。
而她的身後是一群人,三五成群,那群男人身後还有女人,女孩没跑多远,在与郑雅擦肩而过的那瞬间撞掉了她手中紧握着的伞。
她在雨夜中哭喊,稚嫩的声音撕破了寂夜。
“这里不是我的家!”
“我叫张秀华!我的家在山西省大同!我今年16岁。”
“我叫张秀华,我的家在山西省大同!”
“我爸爸叫张国军,我妈妈叫郑秀珠。”
郑雅的身体止不住的打颤,那些人架着少女的四肢,捂住了她的嘴,为首的男人甩上去了一巴掌。
“我告诉你,你是我买来的,想跑路门儿都没有!”
女孩显然是疯了的,她嘴里只喊着自己脑子里仅存的记忆,关于自己的,关于家里的。
秋雨凛冽,拍打在郑雅的身上,她瑟缩不已,分不清脸上那股温热到底是什麽。
十年前,她也如此疯过一回,直到怀了孕。
她朝前走了一步,那个女孩恢复了片刻清醒,对着郑雅只做出了个口型。
“跑。”
那群人里走出了个笑容和蔼的女人,她把那把撞落的伞拾掇了起来,递到了郑雅手里。
“郑老板娘,打扰你了哈,这娃儿是我们收留滴,脑壳有点哈儿了,你不要计较。”
郑雅步履急匆,她边走边打开手机里的日历。
倒计时9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