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大部分时候都是疯疯癫癫的,德妃嘲讽她,她也不懂;打她,她只知道大声嚎哭。
日子久了,德妃也觉得没意思,便来得少了。
不过一年半载的还是要来上一次。
也不知是什么心态。
再后来,也懒得打骂我娘了,有时候来看一眼她的惨状就走,有时还会坐下来同我娘絮絮叨叨地说话。
比如,宫里又进了多少秀女。
比如,赵婕妤的孩子流产了。
比如,宋昭容恃宠而骄冲撞了皇后,被降成了才人。
又比如,新进宫的杨美人盛宠不断,颇有我娘当年的风范。
“不过势头到底还是不如你。”德妃看着我娘,说着说着,像是在追忆往事:“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么多年,宫里的女人还是数你最美。”
说完她又有些气急败坏。
“美又如何?得宠又如何?我有五皇子,只要有五皇子在,我便地位稳固,你们这些没儿子的,得宠也不过昙花一现,早晚落得你这般下场。”
“当初你若生的是个皇子,皇上又怎会对你不闻不问?”
我娘坐在地上,对德妃的话充耳不闻,拿着一块破镜子照来照去,一边照一边开心地笑:“美人,我是美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德妃一时失神:“齐妙然,你如今变成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
六岁生辰那日,我在成阳门外被按进污水沟。
小太监的靴底碾着我的手指,嬉笑着问:“高贵的公主今日生辰,要不要尝尝御膳房的泔水?”
他的话引得周围的人阵阵大笑。
月娘找到我时,我正抱着膝盖蜷在冷宫屋檐下,粗布麻衣上满是污秽恶臭。
她没有嫌弃。
宫女房里,她小心翼翼地从褪色的小盒子里挖出最后一点药膏,为我涂抹伤口。
“忍着点疼。”她轻声说。
我咬着嘴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早已习惯了疼痛。
“这盒药还是从前娘娘赏的,现下只剩这最后一点了,以后你可得注意着些,别再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了。”她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淡淡的药香在房里弥漫。
我沉默地点点头。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喧闹,陈腐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