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十三个小时的漂洋过海,黎渐川终于踏上了熟悉的土地。
工作原因,他常年在外出任务,仔细算算,留在国内的时间其实少得可怜。
但故土难离,听惯了英语法语之类的外语,乍一听到满耳的中文,心中一直飘浮不定的某些东西都像是突然找到了依托一样,沉沉地安定下来。
出了首都机场,黎渐川叫了辆无人驾驶的出租车,把自己用来装样子的大背包扔到后备箱里,和宁准一块坐在前面,设定路线。
“去哪儿?”
宁准摘下口罩,呼出蒙蒙的白汽。
他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坐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很难受,他有点晕机,说话的声音显出几分虚弱疲惫。
出租车缓缓加速,驶出机场。
黎渐川道:“我在郊区有个住处,没人知道……还难受吗?”
他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把副驾驶的座椅放倒,让宁准半躺半靠着,又给他拧开瓶矿泉水,小心地喂了口,注意着宁准的脸色,惯来冷漠的语气难得的低沉温柔:“睡一会儿吧,离得不远。”
宁准含糊地嗯了声,鼻尖在黎渐川的手背上蹭了蹭,闭上了眼,难得乖顺。
黎渐川把遮光眼罩给宁准戴上,打开音响放了首轻灵舒缓的纯音乐,一边关注着行车路线,一边半阖着眼假寐。
到了这地界,除了他们自己人,再没有其他人能给他添堵了。上头估计还没人知道他回来,但他既然回来了,就是必须要和那边联系的。
虽然算起来,他被God实验室抓住也不过才两个星期,但两个星期的与世隔绝,足以发生太多他不知道的事。
昏昏沉沉地想着事情。
一个多小时后,无人驾驶的出租车慢慢减速,驶进了一片热闹的居民区。
这片郊区居民区建了有几年了,还算繁华。
大型商场有两个,附近的街道也都商铺林立,地铁站和空中轻轨人来人往,临近下班时间,这种交通枢纽总是格外拥挤热闹。
几个卖烤红薯、炒栗子、烤冷面的小摊摆在天桥下,香气热腾腾地在刚刚亮起的路灯下散开。
宁准被叫醒,一下车,就扑了满面的人间烟火气。
他失神了两秒,转头去看黎渐川。
“没睡醒?”
黎渐川背上包,过来抓起宁准冰凉的手,塞到自己衣服兜里,边带着他向小区里走,边低声说着话,“精神点儿,回家再睡。要吃糖炒栗子吗?”
宁准道:“没吃过。”
黎渐川挑眉:“你还真跟喝药剂长大的一样……行,哥给你买点儿好吃的。”
说着,拉着宁准过去小摊,买了一袋栗子,又抄了两个红薯,让他拿着暖手,还买了两份卷饼和热豆浆。
宁准偏头瞧了眼黎渐川。
黎渐川那张惯来冷峻的脸被小吃的热气与路灯的昏黄染得朦胧,身上冰冷如同机器的气质因此消失不见,略显凌乱的发丝下,是褪去了尖锐锋利的俊朗温柔。
宁准看着他扫了眼手机,放弃电子支付,有些认真地数着硬币付钱,高挑俊挺的身材挤在一群下班的小姑娘里,既没有搏杀时候的血腥,也没有冷静时刻的锋利。
他就像,也只像这千家万户的灯火一样,温暖平凡,鲜活真实。
手上的热烫传到了心头,宁准忽然有了身在人间的实感。
黎渐川的住处是间高层的单身公寓。
在打车来的路上,黎渐川已经叫保洁打扫过了,空调也提前打开了,再加上暖气,很快驱散了整间常年无人居住的公寓的冰冷。
两人一打开门,就被一室温暖如春的气息笼罩,紧绷的神经俱都松懈下来。
黎渐川熟练地检查过公寓内外,没有任何异常,才把宁准叫进去,收拾东西。
公寓里的用品很齐全,都是新的,没开过封,暂时不用再买,可以凑合着先用。
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黎渐川也有点累了,和宁准吃过红薯和卷饼,又草草冲了个澡,就颓废地窝进了被窝里,相拥睡去。
这一觉睡得难得的放松。
黎渐川醒来时,浑身的肌肉都重新蓄满了能量,连日来的紧张疲惫一扫而空。
他睁开眼,适应了下室内的亮度,略抬起身,深黑的眼睛垂下来。
淡蓝色的窗帘透进来少量的冬日阳光,蒙着层晦暗的颜色,落在宁准覆在他胸口的那片肩背上,白润昏暧。
手掌下意识笼上去,掌心便像触到细瓷美玉,可比起瓷器玉器,这片肩背又带着人类肌肤独有的柔软沁凉,更催得人心头火起。
黎渐川挪开手掌,烦躁地去拿烟。
“怎么不揉了?”
修长的手指从斜地里伸来,按住了黎渐川捏着烟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