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大门被重重推开,江骞抬眸,看见自己派出去的手下喘着粗气跑进来。
他似乎一刻也不敢停顿,对江骞说:“我们在普里海滩四公里的外的加油站找到了一个人。”
江骞眉心一动:“谁?”
“穆海德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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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让孟绪初眼前一黑,血顺着袖管滑下来,低落在指尖,又在肮脏的地上汇聚成一小团血泊。
孟绪初掌心逐渐变得黏腻湿滑,温热的血液并没能让他感到温暖,反而更冷,好像他体内所剩无几的温度都随着血液一起流逝了。
穆海德在他身前蹲下,看他因为剧痛而涣散的眼神,和忍耐剧痛时颈侧凸起的青筋。
“痛吗?”他笑了:“痛就对了。”
——“这就是你和我作对的下场。”
他静静看了孟绪初一会儿,叹了口气:“你是林承安教大的,可你一丁点都不像他。”
“是吗?”孟绪初总算从剧痛中缓过来了些,挑起眼皮,“感觉不是坏事。”
他显然极度虚弱,头发被冷汗浸湿,脸色失血的惨白,对上穆海德的视线时,却还露出轻蔑的笑。
穆海德非但不恼,反而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也对,对你来说确实不算坏事。”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你吗?”穆海德突然问。
“孟家三个孩子,你最瘦最小,十一二岁了看着还只有八九岁大点儿,被你狠心的亲妈打得半死不活,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他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你,你想知道吗?”
孟绪初眼皮动了动,无波无澜的目光看向穆海德扭曲的面孔。
穆海德嗤笑一声:“——他说你命硬。”
“说你运气最差的那一类人,从出生起就不讨人喜欢,活着对你来说是很辛苦的事,偏偏你又会活得很长很久,很难被什么东西打垮,这样太可怜了。”
“所以他希望有他在的时候,你能稍微轻松一点,快乐一点,像个真正孩子一样。”
“……可我当时没信。”
穆海德摇头轻哂:“我竟然没信。”
“但没关系,现在也不晚。”
他用刀刃挑起孟绪初的下巴:“看你的表情应该也猜到我找你是要商量。”
“因为托你的福,我马上就要死了,”他说:“这本来没什么,但只要一想到我是被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搞死的,我就不高兴,很不高兴。”
“所以商量一下,你陪我吧。”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孟绪初,额头上纹路堆栈,总是浑浊暗沉的眼睛也迸发出了些许光芒,在白炽灯时而闪烁的光线下冲孟绪初露出恶劣的笑。
孟绪初平静地回视,良久,忽然偏头笑出了声。
室内冰冷,寂静,只有海风鼓鼓拍打礁石的声音,孟绪初这一声笑相当突兀,让期间轻蔑的意味更加明显。
穆海德表情终于变了变,笑纹从眼尾消失:“你应该知道你没有很多时间这么跟我说话了吧?”
“我们时间其实很少的,”他说:“那个老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多半是被抓了,你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所以我现在应该直接了结你,但我还在跟你说话,你应该感谢我对你的施舍。”
孟绪初没说话,睫毛向下垂着,也没给出任何反应,但虚弱的气息和越发苍白的脸色削弱了强硬的姿态,落在穆海德眼里像某种示弱。
“怎么,不想死啊?”穆海德笑起来。
“我本来也给过你机会的,如果你能乖乖的,安分守己的,按我给你安排的路走下去,知道了什么也装作不知道,我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
“可你偏偏要和我作对,”他像是极其惋惜一般:“我明明也是看重你的,好好活着,给我养老送终不好吗?总好过现在这样两败俱伤不是吗?”
孟绪初轻哂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终于忍不住似的,抬头看向穆海德,“可我怎么觉得,你其实根本没打算立刻杀了我啊?”
“明明不想,还说这么多,”孟绪初扯了扯嘴角:“就这么喜欢看别人冲你摇尾乞怜的样子吗?”
穆海德眉梢微挑,看孟绪初的眼神变得更加难以捉摸,须臾,他点了点头,出乎意料地直接承认了。
“没错,我本来是想一把火让你陪我了结在这里的,但这不是情况有变吗?”他摊了摊手:“也不怕告诉你,我虽然快死了,但我可不想亲自对我自己动手,还留你一条命,而且——”
他话锋一转,神色骤然狠厉起来:“你凭什么干干净净走去出呢?这么多年,我手上沾了这么多血,临了了栽在你手里,你居然还妄想滴血不沾吗?”
他双眼赤红,带着无穷无尽的狠意。
孟绪初一怔,猛然从这种玉石俱焚的眼神里意识到什么,脊背骤然一凉,心脏重重下跌。
果然,下一秒穆海德挥刀割断孟绪初手上的绳索,将匕首塞进他手里,拉起他的手腕用力刺向自己的颈动脉。
“所以你来吧,”他笑着说:“杀了我,和我一起下地狱。”